劉氏也是華亭人,知道當年的錢福就是以詩才、書法名揚松江。
“只是補全而已。”陸氏笑吟吟看向徐璨道:“后兩句他可寫不出來。”
徐璨淺笑低頭,在心里琢磨了下,補上的這兩句還挺合適,看似暮氣沉沉,有別離意味,但有一股灑脫之意。
張氏臉色不變,笑道:“璨丫頭從小就喜歡讀些詩詞,稍大點開始動筆,也就這兩年才跟著我學些整理家事……日后總不能只靠詩詞過日子吧?”
“張家姐姐這話說的在理。”陸氏連連點頭,“現在府里人也不少,上上下下加上淵兒的護衛,也有五六十人,我每日要照料老爺、女兒,騰不出手來料理,真盼著有人來幫一把。”
張氏那張大圓臉終于露出一絲笑意,這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錢淵的正妻過門是要接手家事的,陸氏不會插手。
也是,錢錚夫婦和錢淵雖然住在一起,但已經分家,而且錢錚無子,日后產業自然也是由錢淵繼承。
雖然錢淵母親還在,但聽聞性情柔弱,不是個能擔得起事的。
對于今天的相看,張氏昨晚細細叮囑過女兒……雖然是以兩句殘詩起頭,但后面不要牽扯到這一塊。
沒辦法啊,徐璨雖然喜歡詩詞,但真心寫不出什么好詩句。
但陸氏也被錢淵細細叮囑過了,什么相貌、人品都不用管,只需要做一件事。
“這首詩兩人合作,日后也當傳為佳話。”陸氏從香菱手中接過一副卷軸打開,“前年淵兒填了半闕長相思,可惜后半闕怎么都不合適……”
長相思是詞牌名,以白居易《長相思·汴水流》為正體,多抒寫離別相思之情。
徐璨臉頰微紅,落落大方起身輕聲念道:“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前年淵兒赴嘉興,被倭寇困于崇德,雖然華亭不遠,卻幾個月都難見故土家人。”陸氏解釋道:“所以才填下此詞,只是后一半寫了好些次都不滿意。”
言下之意很清楚,錢淵補完了你的詩,你也應該補上錢淵這闕詞。
錢淵試圖塑造出才子才女的形象,這對他日后的計劃是有助益的,絞盡腦汁才拿出這首納蘭性德的《長相思·山一程》。
拜托啊,這是中學課本里有的,不應該不知道的。
“嬸嬸,侄女回去細細思索,回頭再讓嬸嬸審閱。”徐璨心里打鼓,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但神情倒是挺自信的。
陸氏微微蹙眉,這和錢淵預料的好像不太一樣。
這時候,垂手肅立的丫鬟中,有一個身材高挑的丫鬟猛地抬起頭看來,神色驚疑不定。
這詞好像聽過,小姐曾經隨手寫下,說這不是閨中女子寫得出來的,讓晴雯拿去燒了。
襲人正猶豫要不要插嘴,徐府規矩嚴得很,但小姐對自己有大恩……
還沒等她打定主意,那邊張氏笑著起身說:“潭柘寺的素齋宴雖然名氣不大,但剛才那知客僧可是拍著胸脯保證的,咱們嘗嘗,不知道和隨園比起來,誰高誰低?”
“隨園如今名氣愈發大了,和杭州食園交相輝映。”劉氏沖著陸氏擠擠眼,“這可是好事兒。”
一行人閑聊著往側屋走去,張氏走出幾步后回頭看了眼。
襲人還沒來得及想好怎么辦,兩個仆婦已經過來一把揪住她往外推。
“有其主就有其仆。”
“也不看看自個兒什么身份,還想往前湊!”
“七小姐真是聰慧過人,不過別人也不傻啊,早就盯著你了。”
所謂七小姐并不是排行,而是府內對小七的嘲諷,連個名字都沒有。
臉色灰敗的襲人狼狽的被趕出去,眼淚一連串的往下掉,不知道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