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題錢淵是做過的,而且陸樹聲送來的范文中也有。
在心里權衡了下,錢淵拿起鵝毛筆在草稿紙上寫下,“圣人行藏之誼,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寫完第一道四書題,錢淵換成五經題,他治《春秋》,在五經中算是比較難的。
明朝的會試主要看第一場,而第一場中主要是看四書題和五經題的第一道題,雖然后一種說法未必準確,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打了兩份草稿,錢淵才停下筆,起來活動活動,這時候已經入夜了,外面的監考兵丁還在堅持,號房外掛著燈籠,巷子里一片安靜,考生們都睡了。
琢磨了下,這時候炒菜……可能會引起眾怒的,錢淵想想還是算了,只翻出一個鐵盒放在煤爐上,里面是煮好的八寶粥,丟兩個剝了殼的茶葉蛋進去,最后再點幾滴香油。
熱騰騰的八寶粥下肚,錢淵精神愈發好了,打草稿一直打到凌晨大約四點多鐘才睡下,縮在被窩里,帶上耳塞,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
這時候正是其他考生吃中飯的時辰,絕大部分人都是啃著饅頭,最多加點咸菜,也有人是從錢家酒樓里買了點心熟食,正兒八經生火做飯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錢淵,照例洗臉刷牙后,想了想沒炒菜,而是翻出個盒子,大塊的面條夾雜著菜丟到鐵鍋里,改成小火,加點水,蓋上蓋子。
另一個是也治《春秋》恰好也在黃字號考巷的潘允端,這廝……連錢淵去上廁所路上看見了都不禁瞠目結舌。
號房門口的煤爐上的紫銅火鍋正在沸騰,潘允端坐在箱子上,一手持筷,一手持碗,地上林林總總擺著各式菜,凍豆腐,羊羔肉片,大白菜,蛋餃,黑木耳……葷素搭配還挺均勻的呢。
錢淵探長脖子看了看,碗里紅黑綠雜陳,紅的是辣椒,綠的是蔥花,黑的是隨園才研制出來沒多久的菌菇醬。
看到錢淵,潘允端還笑吟吟的左手招招,右手拿起漏勺在鍋里撈出幾個鵪鶉蛋來。
真該把這廝發配到臭號去!
不過錢淵很快就心平靜氣,就算二月份的北京溫度夠低,但考巷里到處都是炭盆,溫度并不低,算算也就吃這一頓了,不然牛羊肉就得壞。
掀開蓋子,把事先切好的蒜段丟下去,拿起筷子將面團抖散,錢淵坐在箱子上開始吃炒面,這炒面是錢錚從徽州帶來的廚師做的。
徽州炒面和其他地方的炒面有很大的區別,先熬豬油,混入素油,盛起一半備用,剩下的另一半煸炒肉絲、香菇丁,再放入大白菜、豆芽、蘿卜絲,將面條散在菜上,然后從鍋沿加水,蓋上鐵蓋。
兩炷香后將面團翻面,等水干后,再將之前盛起的油加入鹽、白糖灑在面上,最后再抖散面。
和其他地方的炒面不同,徽州炒面完全是蒸熟的,壓根就不是炒的。
這種炒面因為油重,很擺得住,吃起來味道好,還頂餓,叔母給錢淵塞了三盒做好的炒面進來。
吃完炒面,把盒子一丟,錢淵洗洗手開始繼續,昨晚已經打了四篇草稿了,還剩下三篇,沒辦法他沒有一鼓作氣的能力,只能先打好草稿,再慢慢的打磨。
睡到中午才起床,錢淵一直奮戰到半夜三四點鐘才睡覺,外面的兵丁已經雙目無神……作息時間太亂了。
再起床又是中午,錢淵已經將三道四書,四道五經全都打好草稿,一邊在心里琢磨怎么修改,一邊開始燒飯,昨天炒面油太重,有點膩了,今天換個菜。
事先做好的筍燒肉,再炒個蘿卜片,不過還沒等錢淵開始吃,外面下雨了,而且雨勢越來越大,小小的屋檐完全無法遮擋。
巷子里一片驚慌,考生們忙著找東西堵住門,將考卷小心的收起來,但伴隨著狂風,不少號房里已經是一片潮濕,錢淵看見一個考生凄慘的嚎叫著沖出門,過道里幾張考卷被風吹的飄飄揚揚,但很快落在潮濕的地上。
監考的兵丁立即將考生拉回來塞進號房里,他們可不管這些舉人老爺能不能考得上進士,只知道不允許這些人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