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雖然是歷史上以特務統治著稱的朝代,卻偏偏保密性非常差,皇帝老兒早上宮里說的笑話,晚上都能在街頭巷尾流傳,幾十年后,努爾哈赤起兵,他能輕松的知曉明朝對他采取的任何軍事措施。
但是,科舉考試可能是明朝唯一具有極高保密性的組織活動,從主考官、同考官、謄錄書生、受卷官,到搜檢官、監考兵丁,每個環節都極為嚴密。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弄出科舉舞弊案,近乎是不可能的,事實歷史上,只有清朝才有所謂的科舉舞弊案,明朝僅有鬧出事的兩次,洪武年間的南北榜案,弘治年間的唐寅案,都實際上是**。
但只要環節是人不是機器,總是有些犄角旮旯不被陽光覆蓋的,半夜時分,貢院里正在拆卷填名,但名字已經流出去了,這成為那些小吏的灰色收入。
所以,在明朝,基本上皇榜未出,大部分考生都已經知曉了,至少知道自己有沒有考中。
松江會館,無數人正在翹首以盼,突然一陣鑼鼓聲響起,堂內眾人紛紛涌出門外。
報錄人正快馬疾馳而來,手中鑼鼓不停,從松江會館門口越過,停在了不遠處的浙江會館門口。
“捷報浙江紹興冼諱烔,高中庚辰會試第二百九十六名貢士,金鑾殿上面圣!”
“十六歲的進士,比西涯公登科還小一歲。”有認識冼烔的松江士子低聲說:“紹興搶了個好彩頭。”
這一科的應試舉人中,紹興士子是最出色的,也是名氣最大的,浙江鄉試五魁首,紹興士子占了三席,這三個人是解元徐渭,以及陶大臨、諸大綬,都是隨園常客,這也是隨園在京中名聲大噪的原因之一。
被母親、妹妹趕出來的徐璠哼了聲卻沒說話,人家雖然是最后一名,但他自己連個秀才都不是……要不是三叔徐涉一起,要不是家中幕僚清客說錢淵登科希望不大,徐璠真不想走這一趟。
鑼鼓聲還在浙江會館門口響個不停,但沒人出來,最后還是會館的主事人出來給了賞銀……那點碎銀子,報錄人臉色陰的都想罵娘了。
“隨園,隨園!”一個紹興士子喊了聲,“在隨園呢!”
報錄人猶豫了下,回頭看看又有同行敲鑼打鼓來了,兩腿一夾往西邊去了,沒辦法,就這點銀子,回去估摸著自己要賠本啊!
“捷報浙江紹興冼諱烔,高中庚辰會試第二百九十六名貢士,金鑾殿上面圣!”
手上搓著麻將但耳朵豎的高高的的眾人都是一愣,冼烔喜出望外的一下蹦高,卻將麻將桌撞了個底朝天。
顧不上膝蓋疼,冼烔三步并作兩步竄出去,右手舉的高高的,報錄人堆砌著笑容湊上來作揖恭喜,一籮筐的好話噴涌而出。
冼烔是寒門出身,家境普通,往前數三代都沒個有功名的,第一場考完患病被抬出去,自以為無望登科,大喜之下一時怔住了,只知道眼淚滾滾而下。
錢淵無奈之下只能使了個眼色,馬管事摸出個裝了兩個銀元寶的袋子丟了過去,報錄人大喜又是一連串的好話,多跑這點路真是值了!
“博茂?展才已經替你給過銀子了。”
“恭喜了,十六歲登科,比石齋公、西涯公還要年少。”
石齋公就是楊廷和,十九歲中進士,西涯公是李東陽,十七歲中進士,都是出了名的神童。
“時人莫訝登科早,自是嫦娥愛少年。”徐渭感慨了句,轉頭看向錢淵。
特么看老子干毛……錢淵面無表情的轉開頭。
錢淵早就盤算過了,將近三百個名額,一甲二甲占了大概一百個名額,如果到一百五十名還沒……估摸著九成九就要落榜了。
就在這時候,鑼鼓聲大作,有快馬疾馳而來,報錄人遠遠高聲報道:““捷報松江府華亭縣錢諱淵,高中庚辰會試第二百九十五名貢士,金鑾殿上面圣!”
門內門外片刻間寂靜無聲,然后轟的一聲,門內眾人齊聲恭賀,門外鞭炮聲大作,隱隱聽見錢淵帶著古怪腔調的話,“多謝文長兄,這正是,時人莫訝登科早,自是嫦娥愛少年。”
難得請假的錢錚滿臉欣喜的站在臺階上,陸氏也不避諱的來到前院,恭賀聲連綿不絕。
冼烔和馬管事搶著給賞銀,香菱笑著掏出荷包,這是她和姐姐可卿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