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嘉靖帝臉色古怪的看著錢淵展開的卷軸,“這是送別詩……不像是閨中女子手筆……”
“三年多前,徐家離鄉遷居京都。”錢淵還真沒想到嘉靖帝問得這么細,嘴里答著,心里琢磨回去要對對口徑。
“不過的確好詞句。”嘉靖帝抱著小黑起身,走到黃錦拉開的卷軸邊,念道:“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朗朗上口,如在眼前。”陸炳贊道:“有點白樂天的味道。”
這是錢淵好不容易找到的,之前他還以為這是唐宋詩呢,畢竟太熟悉了,問了一大圈才醒悟過來,八成是清朝的詩。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錢淵拿起另一幅,解釋道:“這闕長相思是學生前年被困崇德時所填,一直沒能補下半闕,直到……”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嘉靖帝點點頭,“填的好,填的好。”
嘉靖帝已經有些無語了,他也不是不識貨的,這闕長相思格調清淡樸素,自然雅致,毫無雕琢痕跡,算是上上等,本朝還真找不出多少能相提并論的。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暮。”
隨著馮保的吟誦,眾人轉頭看向最后一副卷軸,等聽到最后那句,紛紛變色。
“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錢淵嘆道:“她生母為徐璠第一個侍妾,年老失寵,孤坐空窗,去年……”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這兩句寫盡人世間憾事,即使貴為天子,也無可奈何,這如何不讓嘉靖帝黯然神傷。
錢淵偷眼看去,不僅僅是嘉靖帝,黃錦、陸炳都一副恍恍惚惚,嘖嘖,這是他狠下心才拿出來的大殺器。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是不能用了,但這闕蝶戀花也堪稱了得,差不了多少,雖然錢淵從來沒想過以詩名聞世,但這種等級的詩詞也想著留起來,關鍵時刻來人前顯圣啊。
一陣沉默后,嘉靖帝長嘆一聲,“不意徐家有詠絮女!”
錢淵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嗝,自己是不是弄得陣仗太大了點……詠絮女,那是指東晉陳郡謝氏的謝道韞,謝安的侄女,王羲之的兒媳,因那句“未若柳絮因風起”成為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才女,能和她相提并論的也就蔡文姬、李清照等寥寥數人。
“你說是因為那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起的心思,又在潭柘寺相看。”陸炳有點撓頭,勉強將思緒轉回來,“后來又發現不是華亭之女所作,細細打探才知道實情。”
“是啊。”錢淵苦著臉看向嘉靖帝,“其實叔父那不肯松口,陛下您知道的……叔父和華亭不合,所以才琢磨著請陛下做媒賜婚。”
“本想著成婚后就回東南,也省的被叔父天天訓斥……”
嘉靖帝隨口訓斥道:“年紀輕輕卻暮氣沉沉,一點少年人模樣都沒有,如何能擔重任!”
“陛下教訓的是,但結果……結果,陛下信重讓學生入裕王府……”錢淵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呃,就是不肯掉下來。
“這陰錯陽差的,陛下,學生冤啊……”
“如若想攀附華亭,早在兩年前,徐家就有聯姻意向,當時學生還在松江,一力相拒。”
“還有這事?”陸炳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