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還疑惑著的陶大臨打斷道:“好了好了,待會兒再吵。”
錢淵已經把徐渭氣勢壓下去了,見好就收繼續道:“若論博才,當屬端甫兄,論沉穩,當屬文中兄,論機敏,當屬文和兄。”
諸大綬是新科狀元,入翰林院兩月,博學多才已是公認,孫鑨平日沉默寡言,沉穩有度,孫鋌雖然性情跳脫,但家學淵源,很有分寸。
一一點評后,錢淵最后才說:“若論剛烈無雙,當屬虞臣兄。”
在場的除了錢淵,剩下的全都是紹興士子,和陶大臨相識多年,都皺起眉頭,印象中的陶大臨性情有點像孫鑨,沉穩老練,何來剛烈?
錢淵慢悠悠解釋道:“虞臣兄嘉靖二十五年點生員,但第二年未赴秋闈,直到嘉靖三十一年才前往杭州鄉試。
當時杭州陶宅鄰家有女,夜奔陶門,虞臣兄不為美色所動,拒之門外,第二日搬離,此事遍傳杭州,小弟三年前便有耳聞。”
徐渭習慣性的懟了句,“沒聽懂!”
“以虞臣兄的才學,嘉靖三十一年鄉試居然落榜。”錢淵笑道:“之前聽端甫兄說過,當時虞臣兄搬離,遷居至城外僻靜處備考,為此染上風寒才名落孫山。”
話說到這了,眾人都聽懂了,紛紛點頭稱是,要知道鄉試如此重要,陶家又是官宦世家,早就為此備好宅院,換成別人,閉門不納就是,但陶大臨非要搬走,而且還搬到城外去,雖然染上風寒是巧合,但說一句剛烈還真不夸張。
錢淵早早就看出了這點,幾個月前提到提編法和一條鞭法的時候,陶大臨是第一個站在錢淵這邊的,從這點上來看,此人看似穩重,實則剛烈。
不得不說,錢淵前世做刑警的時候還真練出了一副好眼力,呃,這個時代也有類似的說法,那些衙役眼睛最毒。
歷史上陶大臨登科僅僅兩年,給事中吳時來等人上書彈劾嚴嵩嚴世蕃,顯然,這是徐階的謀劃,因為吳時來曾經在松江任職,一同上書的董傳策還是華亭人。
那是徐階的最后一次試探,之后他曲意嚴黨,事事順從,把孫女送給嚴嵩孫子為妾,對嚴嵩畢恭畢敬,就這么熬到嚴嵩致仕,才翻臉殺了嚴世蕃。
當時為吳時來奏章定稿的就是陶大臨,后吳時來下獄,陶大臨不避危險每日送藥送食……前一個這么干的是王世貞,被關著的是楊繼盛。
下場是楊繼盛被殺,王世貞父親王忬幾年后被嚴嵩諂斃。
“選為庶吉士對我來說,只有一個好處。”錢淵突然換了個話題,“得陛下準許,能見識見識那部號稱無書不包的《永樂大典》,但沒想到時隔百余年,書籍有散落不知去處,有蟲蛀鼠咬,陛下有意重錄《永樂大典》。”
翰林院多的是吃干飯的,如果有事做,往往就容易升遷或者轉詹事府,寫青詞是一條路,修史修書也是一條路,往往事畢之日就能得以升遷,而且還能避開朝爭,倒是挺適合陶大臨的。
陶大臨默然無語,諸大綬看了眼好友才問:“展才,可有把握?”
雖然一甲出身,但畢竟是新科進士,未必輪得到陶大臨。
“在有心人看來,錢展才和徐府聯姻,是華亭占了便宜。”錢淵笑吟吟道:“他徐華亭總要出點力氣,不能白占便宜吧。”
徐渭翻了個白眼,他一直住在隨園,當然知道內情,在他看來,自己這位好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