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隨園里已經忙的不可開交,馬管事和張三忙著將最后點東西整理,楊文帶著護衛將隨身的軟甲、兵器包裹好,畢竟朝廷是不允許民間有鎧甲的。
可卿和襲人兩個穩重的在最后次清點打包好的包裹、箱子,香菱和晴雯拿著厚厚的棉布將后院的家具一個個套起來。
“真夠浪費的。”徐渭不禁吐槽道:“前天紅木家具才送過來,今兒就蒙起來。”
“這是你弟妹的嫁妝,不然送你也無所謂。”錢淵隨口應了句,轉頭看向劉洪,“隨園諸事都聽他的,就算他讓你殺人,也聽他的。”
單臂的劉洪無法拱手,只微微向徐渭彎腰。
錢淵還是有點不放心徐渭,低聲囑咐道:“這邊留了十個護衛,一方面是為了安全,另一方面是為了來往通信,楊文訓練了一批信鴿,但有的信件最好還是讓護衛送。”
“知道。”徐渭點點頭,“如果京城有變,會最快速度送信南下。”
頓了頓,徐渭用一種羨慕嫉妒的語氣說:“還是你搶在前面,原本我還準備請假南下。”
“我可寫不來青詞。”
“知道,放心好了。”徐渭傲然道:“袁煒、郭仆、李春芳諸人皆庸碌之輩。”
嘖嘖,聽聽這口氣,這三人后來都是入閣為相的,李春芳甚至做過內閣首輔。
錢淵點點頭沒再說什么,有的話是不需要多說的,徐渭很清楚,錢淵將自己安插在西苑,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保持錢淵在嘉靖帝面前的分量。
再如何簡在帝心,長期在外地,這種圣眷總會慢慢消散,而皇帝這種生物是天下最會忘卻舊情的。
隨園其他地方都是別人收拾的,只有書房是錢淵親自動手,這兒除了錢淵之外,誰都不允許進入,就算打掃衛生錢淵也是親力親為。
當然了,從昨日開始,多了一個小七。
除了幾支用慣的毛筆,一大堆隨用隨廢的鵝毛筆,還有一套徽墨歙硯,其他的文房用具都已經被封存起來。
各種錢淵用心記錄整理出來的各種資料都已經收拾好,小七環顧看看還有什么落下了。
這時候錢淵正巧進來,看著墻壁笑道:“好險把這把劍給忘了。”
小七詫異的看著掛在墻壁上的寶劍,轉頭指著錢淵腰間,“你不是有一把嗎?”
“這不是劍,是刀。”錢淵反手握住苗刀,另一只手抽出半截,初升的太陽帶來的微光恰巧射在雪亮的刀身上,小七無來由的打了個寒顫。
“這是廣西田州狼土兵頭目鐘南送我的,歷經近三載,刀下十三亡魂。”錢淵滿意的將苗刀歸鞘,“此番南下,不知還能不能再見鐘南一面。”
小七指著墻壁上的寶劍,“那這把呢?”
錢淵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緩緩走過去取下寶劍,右手微微用力,沙啞的嘎吱聲響起,昏暗無光的劍身,已經破損硌手的劍把。
“這把劍……”錢淵突然一笑,“是一位前輩送我的,雖然啞暗不起眼,卻寓意頗深。”
三年前在陶宅鎮,錢淵經常見到這把劍松松的掛在那位老人腰間,數十年來,他南下抗倭,北擊俺答,這把劍從不離身。
當日聶雙江遺書送至隨園,錢淵曾經見過的聶府老仆親手遞來這柄劍。
這是來到這個時代后,錢淵唯一真正佩服的古人,這是個無論從哪個方面都挑不出瑕疵的完美存在。
身為穿越者,錢淵從來沒有“學得文武藝,賣于帝王家”的想法,換句話說,雖然嘉靖是皇帝,裕王是實際上的太子,但錢淵不想這個時代的士子一樣,將嘉靖、裕王視為君父。
錢淵有身為棋子的覺悟,但絕不愿意隨隨便便摻和進自己不愿意進入的棋局,到目前為止,他只有一次被迫,那就是當年不得不奔赴陶宅鎮為聶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