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低著頭想了一陣,這種事不能亂猜,萬一錯了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可惜戚繼光練兵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結束,不然倒是可以誘徐海攻臺州。
“二舅,你之前說,你在徐海麾下地位……”
“不高不低吧。”譚維打了個比方,“徐海這廝自號平海大將軍,如果算是個總兵官的話,我大概比把總略高,比游擊略低。”
“徐海對你……”錢淵有點張不開口。
“普普通通吧,不上不下,徐海剛剛起家,我就被裹挾入內……”
“算是有些資歷?”
“嗯,兩年前侵襲嘉興、湖州,我不太賣力……這次徐海汪直開戰,每逢戰事我都盡量躲得遠遠的……”譚維一攤手,“不然一個月前那次徐海大敗,我八成得被當場擊殺。”
錢淵沉默了好一會兒,抬頭看著被山頂巖石遮擋住一半的明月,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似乎月亮漸漸被黑暗的山崖、灌木叢吞噬。
“這次回去……二舅多立戰功……”錢淵艱難開口,“聽說徐海視財如命,不讀書卻喜歡收藏名人字畫,我可以替二舅找來……”
多立戰功,這是個褒義詞,但在譚維伸出倭寇中的特殊情況下……這意味著一直只是勉強應付差事的譚維將舉起手中刀戳向手無寸鐵的百姓,掠奪他們的財產,燒毀他們的房屋。
只想過提供情報的譚維覺得口中無比干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抬頭看著那被山頂巖石、灌木叢漸漸吞噬的月亮,好一陣兒后才低聲道:“聽說華亭錢氏再出英杰,手段了得,睚眥必報……二舅是哪里得罪你了?”
一旦做出這個決定,譚維很可能再也無法洗刷身上的污泥,再也無法光明正大的出現,甚至宜黃譚氏再也不會承認有個曾經年少成名的譚維。
“胡汝貞有平定倭亂的雄心壯志,卻不得不依附嚴黨上位;戚繼光有名將之姿,卻要送出大批財物賄賂總督府上下。”錢淵長身而立,面無表情道:“兩年前,小舅賄賂浙江巡撫李天寵,臺州才得允許第一個編練新軍抗御倭寇。”
在這場已經延綿數年的戰事中,崖岸自潔不是壞事,但保持崖岸自潔的作風,卻會限制自己的能力。
俞大猷堪稱名將,但實際上胡宗憲對其的重視比不上盧鏜,戚繼光雖名聲鵲起,但畢竟殺敵不多,卻能得胡宗憲準許第二次募兵成軍,吳百朋之才有目共睹,朝中諸公卻對其不聞不問。
胡宗憲、戚繼光、譚綸,他們的品行都不能和俞大猷相比,但他們在這場戰事中起到的作用卻一定比俞大猷大。
譚維自然想得通這些,他摘下掛在北背的竹筒,灌了好幾口水,平復下心情,才微微點頭,“好,需要我做什么?”
“盡量得徐海信任,我需要你聯系一個人。”
“好,徐海愛財,喜好收藏名人字畫……前者不好說,后者你送來就是。”譚維頓了頓,“另外徐海也好女色……要不從秦淮河上弄幾個歌妓來?”
“別別別……”
錢淵嘴角扯了扯,別鬧了,萬一弄得王翠翹失寵,那就搞笑了!
“我需要二舅聯系一個人,一個被徐海極度信任的人,一個女人。”
“女人?”
“二舅剛才提到過。”
震驚的譚維不禁張大了嘴巴,面前這個才剛剛蓄須的外甥似乎面目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