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楊文都有點詫異,這八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是錢家護衛的中堅力量,但錢淵平日和下屬親近,碰上事卻御下甚嚴,兩人立即轉身去準備。
“令行禁止,錢家護衛果然名不虛傳,據說戚繼光向你討教兵法。”譚維嘆道:“沿海諸軍如果有錢家護衛的模樣,倭寇再多十倍也不夠殺的。”
“不可能,錢家護衛只有百多人,每年耗費銀兩近五千兩。”錢淵搖搖頭,“這四人都可放心用,他們兄弟、家眷都在我手中。”
譚維咽了口唾沫,這個外甥有點狠,心思也深……也是,沒有這樣的心思,如何能早早在徐海身邊埋下伏子,徐海到死可能都不知道,枕邊人居然是錢淵的人。
分別的時刻到了,錢淵就在海灘上,在海浪拍打聲,在呼嘯的海風中,雙膝跪下向譚維鄭重行了個禮。
作為穿越者,錢淵不喜歡跪拜禮,除了迫不得已的面圣覲見和儀式外,他只跪拜過父母,但今天他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
面前的這個中年人在史書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他本質上并不比那些抗倭名臣名將遜色,即使在重要性上,他也不輸于除了胡宗憲、戚繼光外的任何人。
最重要的是,身處敵營,狼窩虎穴,手持屠刀,心向光明,這對于譚維來說,身體上的勞累,時刻走在懸崖邊上,這還罷了,但在精神層面,卻是一段極度折磨的歲月。
“母親甚為想念,常常期盼再見,小舅在臺州城中日夜禱告。”錢淵輕聲道:“外甥知道,此托讓二舅難堪,更會背負罵名,但……”
“好了。”譚維一把將錢淵拉起,“東南沿海水深火熱,萬民哀嚎,兩年前我隨徐海入寇嘉興,一府之地,遍地尸骨,村無炊煙,即使我厭惡仕途,又如何能不應呢?”
“只望他日盡殺倭寇,重逢之日……”
“那時外甥當下廚斟酒賠罪。”錢淵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好,一言為定。”譚維深深看了錢淵一眼,轉頭向已經推入海的船只大步走去。
遠遠看著船只消失在黑暗中,錢淵轉頭看了眼留下來的六人,皺眉道:“周濟去了?”
“嗯,他領頭。”楊文低聲回道。
周濟是周澤的弟弟,兄弟倆都是錢家佃戶子,哥哥周澤機敏,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弟弟周濟穩重,確是合適人選。
“周澤周濟有父有母,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已經成婚,食園已經騰出來了,讓他們住進去。”
“是,回去就安排。”王義看看天色,“少爺,咱們等天亮再走吧。”
錢淵點點頭,接過水囊喝了幾口,在心里盤算此行的得失。
歷史已經走上另一條路,葉麻、陳東已經無實權,就算胡宗憲再想使離間計,只怕很難成功,想絞殺徐海,硬碰硬……除了戚家軍,只怕其他官軍沒可能成功。
遞出去王翠翹這個棋子,據譚維說,此女很受徐海看重,為其整理文書,打理內政,這個和歷史記載是相符的。
不過王翠翹能起到什么作用,現在很難說,畢竟譚維身處敵營,很多事情只能臨機決斷。
殺徐海是必須的,離間計……錢淵在猜想,離間計未必要在徐海內部施行,汪直、徐海的停戰約定是非常不穩定的,這里面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呢。
如果有解除海禁,允許通商的許諾,汪直是有可能助明軍剿滅徐海的,這方面汪直有先例。
沉思了很長時間,錢淵有些沮喪,自己完全沒有機會和汪直聯絡上,記得胡宗憲曾經派出使者去日本和汪直商談歸順之事,或許可以回頭寫封信問問。
天色微微亮,一行人啟程離開這個海島,當船只和水天一色的時候,陳麻子終于敢直起身子站在山頂上,眼神閃爍的在想,到底是誰和這錢家子密會,他決定回去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