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多江臨海,一府六縣,其他五縣都在訓練鄉勇以備倭,你海剛峰卻在拿著銀子修江堤。”錢淵冷笑道:“如若倭寇殺來,你海剛峰是拿自己清廉如水的名聲去抗倭?”
一聽這話,其他人都不敢吭聲了,海瑞只能自己上陣,“如若倭寇殺至富陽,那是總督、巡撫的責任。”
“噢噢噢,明白了。”錢淵上前一步,“反正倭人殺了多少富陽百姓都不是你海知縣的責任,所以可以肆無忌憚攔截總督府的信使。”
“他不是總督府的信使!”后面那個討厭的捕頭突然喝了聲,“如若是總督府派出的信使,身上必有公文!”
“你還搜了身……”錢淵的視線落在那個捕頭身上,“你報上名來。”
這個捕頭其實心里是有鬼的,不理錢淵的問話,扶著海瑞道:“大人,回去吧。”
“讓你們走了嗎?”
錢淵平淡的話還沒說完,嗆嗆的利刀出鞘聲傳來,護衛紛紛拔刀在手,隱隱將海瑞一行人半包圍起來。
楊文扶著那個被號起來的護衛緩緩走來,錢淵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楊文輕聲道:“沒有大礙。”
對面的衙役、捕快兩腿都在發顫,倒是海瑞不愧是海瑞,反而大步往前走,喝道:“在縣衙口拔刀相向,要不要殺人遁逃海上為倭寇?!”
錢淵今天憋著的這口氣實在沒地兒發泄,“我們是倭寇,還倭寇還不樂瘋了……倒是你海剛峰,有通倭之嫌!”
沒等海瑞發飆,錢淵半轉頭喝道,“楊文,此人姓甚名誰,何時入隊?!”
“郭遠,松江府華亭縣人,嘉靖三十二年末入隊,嘉靖三十三年五月,崇德一戰,斬十一倭寇首級。”
“嘉靖三十三年八月,華亭城外突遭小股倭寇侵襲,倭寇即將破陣,少爺親身沖陣,郭遠隨之其后,大敗倭寇,此戰斬殺倭寇三十有四。”
“嘉靖三十三年十一月,倭寇犯杭州,逼北新關,臨平山下,郭遠率護衛進擊,斬殺俘虜倭寇五十有六。”
“嘉靖三十四年三月至七月,郭遠率隊隨軍千里追擊,斬殺倭寇不計其數,身負三創不退。”
護衛們手持腰刀對著海瑞,而海瑞身后的衙役、捕快們小聲議論聲越來越響,這些人都是杭州地頭蛇,消息靈通的很,很快就猜出錢淵的身份。
捕頭上前幾步,附在海瑞耳邊小聲說:“是華亭錢淵錢展才,這一科的進士,選庶吉士,兩個月前南下,當時總督大人親自設宴……”
“錢展才幾年前就因擊倭多有戰功名揚東南,和總督大人相交甚篤,錢家護衛是倭寇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怕還真是去總督府的信使……”
看了眼海瑞變幻不定的臉色,捕頭試探問:“要不,把銀子還他?”
一個文書模樣的中年人也上前幾步,在海瑞另一側低聲說:“臨平山一戰,錢展才在杭州府名望甚高,大人不可……”
海瑞沉默的盯著錢淵,臉色鐵青一片,就是不吭聲。
錢淵覺得特么海瑞這種人是怎么能在官場上混跡下去的,給了你一個臺階下居然都不知道抬腳?!
上來打個哈哈,慰問下護衛,拉著錢淵進縣衙,手下的捕頭將銀子還回去……不就完了嗎?
可惜如果圓滑,那就不是海瑞了。
場面從對峙、凝重漸漸轉為尷尬,錢淵不指望海瑞下臺階了,現在是他自個兒要找個臺階下。
還好,這時候救星來了。
來人是胡宗憲長子胡桂奇,快馬疾馳而來,遠遠還看得見一架馬車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