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性格的形成太復雜了,無數外因都或多或少會產生影響,海瑞這性子也不是天生的,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他的母親。
海瑞第一個妻子生了兩個女兒,被老母逼著休妻,第二個妻子入門一個月,婆媳關系不好,海瑞立即將其趕出家門……錢淵聽著衙役討好的小聲說著,心里慶幸自己沒碰到這種老娘。
縣衙后院,海瑞赤腳踏入田地,摘了幾顆菜下廚做飯……錢淵是喜歡美食才下廚,海瑞是只能自己下廚。
一段簡單的飯菜后,海母放下飯碗,正襟危坐看向兒子,海瑞立即放下碗筷,跪拜在地聆聽教誨。
“前面是事我聽說了。”海母輕聲道:“聽聞錢展才雖是世家子弟,卻氣節無雙,屢屢上陣擊倭,身邊護衛更是名聞東南,屢破倭寇,這是真的嗎?”
“的確如此。”海瑞頭也不抬,伏在地上回道:“松江、蘇州、嘉興、杭州四府遍傳其名,又因和東南文武官員多為舊交,名聲遍傳東南。”
“護衛鬧市縱馬踩傷路人,沒有逃竄,而是下馬致歉陪銀,你為何為難他呢?”
海瑞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海母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為修江堤一事夜夜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看到豪奴縱馬,就想借此為百姓謀利。”
“為何落得如此下場,你可想過?”
“兒應該先問出來歷……”海瑞微微抬頭看見母親臉色難看,趕緊又垂下頭,“請母親教誨。”
“縱然一心為善,但不走正道,總歸落了下乘。”海母叮囑道:“人家現在占了理,到現在還沒走,顯然氣還未消。”
海瑞猶豫道:“那兒子去道歉?”
“我兒為百姓謀利,為何要致歉?”海母哼了聲,“所謂公生明,廉生威……”
話說到一半,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海瑞兩個女兒急匆匆的奔來,惹得海母臉色一變,訓斥道:“沒規矩!”
已經十歲的長女趕緊拉住妹妹,規規矩矩的站在門邊行禮,“祖母,父親,外頭有兵圍了縣衙。”
海瑞大驚起身,對面的海母卻道:“每逢大事有靜氣。”
海瑞定定神,向母親行禮緩緩后退出房,轉身走向前院。
縣衙大堂內燈火通明,錢淵還在悠悠然品茶,不時和身邊護衛說笑幾句,周圍七八個將官垂手肅立,王寅和鄭若曾分坐在錢淵左右,面色凝重。
看到海瑞出現在拐角處,錢淵放下茶盞,輕聲道:“去吧,楊文你帶兩個衙役領路,務必一網打盡。”
海瑞正要進大堂問個究竟,有護衛一手攔在面前,另一只手摁在刀柄上,低喝道:“止步。”
王寅和鄭若增轉頭看了眼,都漠然轉回頭,視線落在跪在地上的捕頭身上。
聽見有馬嘶聲、吆喝聲,七八個將官帶兵撲向富陽縣外西側,跪在地上的劉捕頭像沒了骨頭似的癱下來。
這個時代講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講究一人遭殃全家連坐,很難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至少,享用了倭寇的錢財,那就要被抄家、流放甚至被砍掉腦袋的覺悟。
錢淵起身踱了幾步,踢了踢捕頭的小腿,“去年初搬家到富陽縣,三個月后送了前任縣令三百兩紋銀成了個捕快,又得海知縣信任升為捕頭,想必劉家應該家財萬貫。”
劉捕頭精神一振,正要開口,但錢淵揮揮手,一個護衛將一塊布塞進這廝的嘴里,他可不想聽這廝嘮叨。
錢淵溫和笑道:“劉捕頭,吳大虎這個名字記得吧?他應該叫劉虎,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