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錢淵為何要來背這個鍋,一個無職的翰林官,就算倭寇席卷東南,他也沒什么責任,但今晚應下,別說戰敗,就是打了勝仗,說不定都會被朝中御史彈劾越權。
自錢淵破口大罵,沈明臣就將閑雜人等全都趕出去了,茅坤苦口婆心的勸道:“盧鏜、盧斌、俞大猷、董邦政都是你舊交,以展才你的才略,是能穩住大局的。”
錢淵兩眼一翻,“那干脆現在就調兵北上就是,然后再讓俞大猷領兵南下,徐海再有能耐也逃不過!”
“嘉興、紹興隔海相望,誰知道徐海到底選哪兒?”
“送來的情報你們不信……”錢淵冷笑道:“早知如此,就應該呆在臨海,送封信來,你們愛信不信!”
瞥了眼胡宗憲,錢淵又接著說:“不是有浙江巡按吳百朋嘛,一個巡按御史難道不比我好用?”
“去年我在陛下面前贊你胡汝貞知兵事,通權謀,還真沒說錯,玩陰的玩到我錢展才頭上了!”
“我錢展才顧大局,你胡汝貞卻要算計我……你當我是吳百朋?”
深知錢淵本性的鄭若曾,以及曾經被錢淵懟的要吐血的何心隱都面無表情,而茅坤和沈明臣都是一副瞠目結舌的模樣,錢淵毫不顧忌的將私下那些骯臟事捅傳,一句句冷言冷語如狂風暴雨一樣噴向胡宗憲。
胡宗憲雖因攀附嚴黨上位,但御下頗嚴,麾下文武將官對其都畢恭畢敬,今日卻被錢淵噴的面無人色,時不時還要撩起袖袍擦擦臉上的口水。
胡宗憲沒有惱,只平靜的等待,一直等到錢淵嘴巴干了,嗓子啞了,才輕聲說:“胡桂奇隨你北上。”
拿起茶壺正在喝水的錢淵被嗆著了,咳咳咳好幾聲才轉頭看向胡宗憲,這廝真夠狠的,把長子丟出來了。
“新科進士,選庶吉士入翰林院,卻南下探親后不回返京城。”胡宗憲起身沉聲道:“你錢展才為什么不回翰林院?”
“無非是想為東南抗倭出一份力,如今卻要退縮不前?”
“我胡汝貞的確算計你,但你錢展才名震東南,錢家護衛更被倭寇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一旦你錢展才出現在嘉興,必能凝聚軍心,穩住大局。”
胡宗憲伸手緊緊抓住錢淵的手,“如今東南數軍,也就俞大猷、王崇古、盧鏜、戚繼光、劉顯麾下可用,調配兵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這是實情,古代戰爭和現代近代不同,沒有電話,沒有電報,調配兵力不是那么簡單的,更關鍵的是,抗倭一戰在歷史上是找不到先例的,很難從容的調配兵力圍剿倭寇。
說個簡單的,戚繼光駐守臺州府,胡宗憲要下令,至少需要兩日,而俞大猷駐守松江府,胡宗憲要下令……鬼知道倭寇會不會登陸嘉興府截斷道路。
東南沿海,特別是在杭州灣附近,倭寇和官軍犬牙交錯,通信不是那么容易的,說起來胡宗憲是浙直總督,但并不能從容的指揮麾下大軍,他如今能直接掌控的兵力不超過一萬。
錢淵沉默了好一陣兒,用力甩開胡宗憲的手,“少說那些沒用的!”
眾人臉色都黯淡下來,他們知道,自己是沒辦法硬摁著錢淵低頭的,這位青年看似只是個無職翰林,但身后背景扎實,即使胡宗憲也頗為忌憚。
但下一刻,錢淵開口道:“第一,抽調兩百田洲狼兵隨行。”
“可以,田洲兵駐地離這兒不遠,兩千多兵丁抽調兩百,不難,瓦老夫人還在,就讓鐘南跟著你。”
“第二,戚繼光留在義烏尚有五六百兵丁,由其弟戚繼美統率,立即調遣北上,在杭州府和我匯合。”
“沒問題。”胡宗憲立即點頭應下,“第三?”
錢淵頓了頓,喝道:“第三,這件事,等戰后我會好好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