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張半洲剛愎自用,我看他胡汝貞也好不到哪兒去!”錢淵破口罵道:“臺州知府譚子理麾下三千兵足以自保,非要讓戚繼光也縮在臺州!”
“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戚元敬是我錢展才的好友,俞大猷多有戰功理應調任浙江總兵,他胡汝貞非要上書力薦劉遠,還有那參將劉顯……”
“權謀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戚繼美、盧斌、邱永年都默然無語,和錢淵有舊交的戚繼光、俞大猷雖然受胡宗憲重視,但都沒有被安排在抗倭的核心區域,其實松江府之前兩年少受倭寇侵襲,而且副總兵董邦政也頗有戰功,俞大猷完全可以調回浙江。
這次就連何心隱也說不出話來,他是知道的,戚繼光在臺州橫掃千余倭寇,譚子理三戰三捷將倭寇趕下海,這兩支官軍如果有一支能調配到紹興來,援嘉興府的把握就大多了。
“此戰若敗,首在胡汝貞無量,次在阮應薦無能!”錢淵咬牙狠道,“走,明日天亮前出發,把胡桂奇帶上,告訴他,不砍下三個倭寇首級,老子讓他……”
“展才!”何心隱厲喝一聲,看著錢淵血紅的眸子,嘆道:“總督大人也頗有難處,何必如此,如今首要齊心協力保住桐鄉不失。”
“夫山先生也有這般替人說話的時候?”錢淵冷笑道:“我錢某人有話就要說,有屁就要放……”
饒是如此緊張的氣氛,摁刀肅立的護衛梁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看眾人眼神不善,趕緊后退幾步往外走,結果正巧和奔進來的王義撞了個正著。
“少爺,城外五里處有官軍正在和倭寇交戰。”王義手上用力將梁生拎到一邊,“是從北邊來的。”
“北邊?”錢淵舔舔嘴唇,“多少人?”
“約莫五六百。”
盧鏜那四千大軍已經分崩離析,不可能聚攏起五六百兵丁,難道是從蘇州、松江來的援軍?
錢淵眼睛一亮,一路狂奔上了城頭,還沒看清楚就聽見“砰砰砰”的響聲,四五里外驟然升起一團煙霧,將戰場遮掩得嚴嚴實實,只隱隱聽得見凄厲的慘叫聲,有倭寇正在往煙霧外逃竄。
“盧斌,楊文,去接應!”錢淵大喜,一拳砸在城墻上,“是松江府的援軍,東南唯有吳淞副總兵董邦政麾下有如此多的鳥銃!”
其實用不著接應,倭寇已經四散奔逃,大風迅速將煙霧吹散,呈現在錢淵面前的是數百官兵,前陣手持鳥銃,后陣平舉長矛,兩翼有刀盾兵護衛。
“是他!”錢淵的視線落在官軍中騎著白馬的將領身上,后者似乎也察覺到什么,朝著城頭方向揮揮手。
城門口,錢淵雙手緊緊握住很久沒見的侯繼高的雙手。
“龍泉,兩年沒見了!”錢淵笑道:“當年嘉定一戰,龍泉神兵天降以畢全功,今日來援,必能保住桐鄉不失,穩住大局。”
侯繼高這兩年駐守華亭,戰功累累,已升遷吳淞游擊,雙手用力笑道:“龍泉,當年嘉定一戰,先有你掌控大局,后有盧游擊奮勇出擊,在下不過錦上添花。”
兩人大笑著攜手入城,錢淵心里終于有點底氣了。
錢淵號龍泉,這是已故的聶豹臨終前賜的號。
巧合的是,侯繼高字龍泉。
何心隱在心里想,如今兩柄龍泉合流,或許局勢不至于大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