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沒有大喇叭的時代玩嘴炮,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還好錢淵面前的兵丁不多,又有幾十個護衛替他高聲復述。
有多少效果,錢淵心里也沒個準數,但至少陣腳穩住了,不過兵丁在接下來的戰斗中能起到多少作用,很大程度上要看領軍將領的表現。
所以錢淵抓緊時間繼續吹牛逼。
“放心,此戰必勝。”回到隊列中的錢淵一副穩操勝券的表情,斬釘截鐵道:“我有把握!”
“和長水鎮一樣,義烏兵、護衛隊在前,田洲狼兵在后,盧斌在后陣準備,候龍泉準備從側翼出擊。”
“出擊?”侯繼高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對面可是惡名昭昭的徐海,大半個月前堂堂正正擊潰盧鏜率領的四千大軍。
“你不用去了,讓吳成器領軍。”錢淵毫不客氣的訓斥道:“若無決死之心,不顧生死沖陣,必然功虧一簣!”
“你以為我怕死?!”侯繼高指著吳成器,“跟在我后面,我若退,砍下我的腦袋!”
錢淵掏出望遠鏡再次確定地點,伸出手指向右側,“就是那兒,什么時候聽我信號。”
錢淵不直接指揮戰斗,他沒有那種從容調配的天賦和控制節奏的能力,但他很清楚,照常規的戰斗模式,自己必敗,所以需要一點意外。
他不知道這種意外能不能產生效果,但沒有其他辦法了。
拉住鐘南低聲囑咐了幾句后,錢淵抬頭看向桐鄉縣城頭,他知道,除非倭寇潰敗,吳百朋是絕不會開城門接應的。
對面的倭寇已經漸漸逼近,官軍各支也都調整完畢,大戰一觸即發。
錢淵再次舉起望遠鏡細細觀察,沖陣的前鋒好像換了一批,古怪的發髻,雪亮的長刀,都顯示這是一批真倭。
據說盧鏜大敗就是因為這批真倭沖破前陣……錢淵冷笑了聲,揮手吼了聲,沖著等得不耐煩的周澤做了個手勢。
前陣的狼牙筅已經平舉,兩側的盾牌緊緊護住狼筅手和后側的長矛手,和戚家軍的鴛鴦陣不同,錢家護衛隊的陣型每一小隊三十人,有三支狼牙筅。
一字排開的狼牙筅、盾牌的間隔處,舉著鳥銃的松江兵悄然出現,在周澤、楊文的指揮下,盾牌手略略前壓和鳥銃手并肩。
在明朝中后期的大戰中,往往會出現火銃手遠遠發射無法造成傷害的窘狀,但在身邊有護衛的前提下,久經戰陣,訓練有素的火銃手是能穩得住的。
“此戰大勝,包括長水鎮外的首級,入城即兌!”錢家護衛不斷的高聲鼓舞,“兄弟們,打贏這一戰,后半輩子都不愁吃喝!”
“聽我號令再點火!”松江小校揮舞著腰刀在陣前一路狂奔,“都給我穩住,穩住!”
不知何時秋風漸起,吳百朋雙手摁在城頭的磚石上,身子微微前傾,他的確不會出城,保住桐鄉才是最重要的,他只能無奈而痛苦的看著一千多的官軍去死扛徐海麾下三千倭寇。
古怪的嘶吼聲越來越響,舉刀沖陣的真倭都有點詫異,按照以往和官軍對陣的經驗來看,這時候應該有一波箭雨,但什么都沒有。
騎在馬上的錢淵有些緊張,但他知道自己已經將一切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只能交給具體指揮的軍官……以及命運。
“不準動,不準動!”周澤高吼著,突然耳邊傳來轟鳴聲,他立即揚起沒出鞘的腰刀砸在一名鳥銃手的臉上,“說了不準動!”
遠在三里外的徐海眉頭一挑,“火器?”
如今鳥銃還沒在東南各路官軍中推廣開,只有董邦政麾下有建制,但徐海和汪直開戰年許,對火器也很熟悉。
不過三里的距離,倭寇的狂吼聲已經近在耳邊,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戚繼美清晰的看見大滴的汗珠從身邊鳥銃手的臉上滾下。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點火!”周澤和松江小校聲嘶力竭的吼聲猛地響起,嘎吱的機械敲擊聲連綿響起。
“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