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官窯精心燒制的瓷杯被摔的粉身碎骨,嘉靖帝大罵道:“錢展才,昨日朕還說你膽大包天,沒想到卻是膽小如鼠!”
“這等貨色還鎖拿入京做甚!”
“為何不陣前砍了他的腦袋?!”
錢淵微垂眼簾,馬幣你說的輕巧,我一個無職無權的翰林在陣前砍了浙江巡撫的腦袋,以后的日子還過不過了,誰敢和這樣的人物共事?
嘉靖帝的怒罵聲連前殿還在裝模作樣廷推的重臣都聽見了,人人都閉氣凝神側耳細聽……聽得不太清楚,但依稀能聽得出來,這是在罵阮鶚那個倒霉蛋。
“睚眥必報啊。”趙文華小聲嘀咕道:“估摸著是和阮應薦結了仇,這是要斬草除根。”
沒人附和趙文華的話,但基本上每個人心里都贊同這個觀點……誰不知道錢展才是個記仇的,上次剛入京就把有仇的徐璠在松江會館門口揍得……現在鼻梁還有點歪呢。
徐階忍不住調頭去看陸樹聲的臉色……你調教出個什么玩意?
從看到錢淵的那一刻開始,陸樹聲的臉就在發黑,越來越黑,都黑里透紫了,他在歸鄉守孝之前只在翰林院里待過,雖然名望很高,但本質上還算不上一個官僚。
陸樹聲是個正統的士大夫,痛恨貪腐、媚上,最恨的就是太監宦官……結果呢,錢淵在京中簡直就是“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這不,連酒樓都開了……
媚上得嘉靖帝寵信,據說和嚴世蕃相談甚歡,又攀附為徐華亭的孫女婿,還和黃錦打得火熱……陸樹聲已經在腦海中回想,華亭老家時常用的那木棍到底帶上京沒有?
徐階面無表情的垂下眼簾盯著地面,他很清楚,王誥距離浙江巡撫這個位置越來越遠了……
理由是擺在面前的,因為去年那件事,錢淵在東南抗倭一事中極得嘉靖帝的信任,而嘉靖帝偏偏選在錢淵入京的今天廷推,毫無疑問,在阮鶚下獄,浙江巡撫的繼任者,嘉靖帝很可能會咨詢在東南立下大功的錢淵。
而徐階只知道錢淵入京一事,卻沒想到錢淵徑直來了西苑,壓根就沒有私下溝通的機會。
呃,徐階想的有點多,也想得太美了。
后殿中,嘉靖帝的大罵終于告一段落,陰著臉問:“你匆忙入京就為了來告阮鶚的狀?”
“阮鶚不死,埋骨平湖的四千官兵,還有無數家破人亡的嘉興百姓……冤魂不散。”錢淵看了眼嘉靖帝的臉色,又說:“陛下,學生匆忙入京不僅為此。”
“還為甚?”
“為胡汝貞。”
這句話一出,嘉靖帝的臉色更難看了,右手握住茶盞,視線在錢淵的臉上打轉。
去年錢淵就旁敲側擊替胡汝貞說話,今天居然故技重施!
你以為朕是傻子嗎?!
給了他胡宗憲一年的時間,最終倭寇依舊猖獗,嘉興、湖州兩地糜爛至此,已經有多位東南出身的御史、給事中上書彈劾胡宗憲了。
“學生說過,這次入京是為了告狀。”錢淵坦然直言,“第二個告的就是胡汝貞。”
聽到后半句話,嘉靖帝一怔,握住茶盞的右手一松,“你告胡汝貞?”
“學生南下浙江,和胡汝貞幾次來往中吃虧不小,但這都是私事,不敢以此相告。”錢淵冷然道:“此次只為公,不為私。”
“此次東南倭亂,嘉興府、湖州府糜爛,首在阮應薦無能,次在胡汝貞量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