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外甥一個眼色,趕緊把人弄回家去,知不知道我這個臺州知府多忙,外頭的事千頭萬緒,還要替你打理后院起火?
“母親別急,回頭兒子好好抽她一頓,居然敢……”錢淵扶著譚氏,“先歇息歇息,這次陛下欽命兒子巡按浙江,只怕年后還要滿浙江跑……”
錢淵回頭看了眼譚綸,開玩笑吧,她們婆媳倆現在是針尖對麥芒,這時候弄到一起去……小舅你是怕不出事?
小妹和黃氏也湊了過來,輕聲細語的勸著,譚氏是鐵了心,放了句狠話后往回去,但剛邁了幾步就頓住了,回頭疑惑道:“淵兒,巡按浙江……巡按好像是御史?”
“是啊,淵兒從翰林院庶吉士改都察院御史,陛下欽點巡按浙江。”譚綸隨口道:“此事在京中引得軒然大波,幾十年來第一遭。”
譚氏雖然不讀書,見識不廣,但畢竟是官宦世家出身,很清楚翰林院庶吉士代表著什么,登時雙目圓瞪,一把揪住錢淵的衣袖,“怎么回事?!”
“陛下欽點,兒子也沒辦法……”
“淵兒這些年東南擊倭屢屢有功,兩個月前更是力挽狂瀾……”
“咳咳,咳咳!”錢淵警告的看了眼譚綸,“東南費銀頗多,疑有貪污之舉,陛下命兒子詳查,準備就從臺州查起。”
“從臺州查起?”譚綸冷笑一聲,“展才此言何意?”
“譚知府勿怪,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錢淵輕笑道:“嘉靖三十三年,總督府先于浙江推行提編法,最先選的就是臺州府,但匯總盤賬,至今年十月,全浙江耗銀最多是首是杭州府,其次就是臺州府。”
譚綸看了眼注意力漸漸轉移到口角上的妹妹,隨口答道:“戚元敬于義烏招兵,募兵銀,打制軍械,大都由臺州府衙供給。”
“或許吧。”錢淵拱手道:“嘉靖三十三年,半洲公任浙直總督任內,譚知府向總督衙門請命募兵成軍,奇怪的是,總督府許臺州募兵,卻不許其他府洲募兵,實是讓人生疑。”
“年關將近,展才急急南下,原來是為此而來。”譚綸面色轉冷。
“如譚知府問心無愧……”
“淵兒!”譚氏忍不住訓斥道:“連聲小舅都不叫了,上下尊卑何在?!”
“母親,他不也叫展才嘛。”
譚氏瞪著兒子一連串的訓斥話,錢淵老老實實的聽著,譚綸在一旁無聊的等著,一直到小妹和黃氏將譚氏勸進屋子。
出了后院,譚綸立即低聲訓斥:“膽子倒是大,娘舅娘舅,明日把你母親接回去。”
“算了吧,還沒和小七碰面呢,那妮子性子也犟。”錢淵打了個哈欠,“外頭的事千頭萬緒,就算后院起火……那也要往后放放。”
“你倒是有些能耐,吳惟錫升浙江巡撫,你搶了個浙江巡按,不老老實實在翰林院里待著,還南下做甚?!”
“小舅消息倒是靈通。”錢淵嘆了口氣,“此事關礙甚多,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再說了……不南下,二舅怎么辦……”
“二哥?”
頓了頓,錢淵才低低道:“千余官兵對陣徐海親率的三千倭寇,外甥何來的能耐大破倭寇……二舅先退,侯繼高領松江兵才能截斷倭寇。”
“什么?!”譚綸臉上滿是痛苦和猙獰,他一把拽住錢淵的胳膊,“現在如何?”
“性命無憂,但三指被削。”錢淵面無表情轉頭道:“所以,我如何能不南下,如何能安安穩穩的坐在翰林院里。”
“但庶吉士改都察院御史,日后你……”
錢淵抬頭看了眼蔚藍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氣,朝中諸公有多少人真正將東南倭亂放在心上,即使如袁煒、李春芳、陸光祖那些人也不過擔心鄉梓。
看似同一片天空下,但在這兒,錢淵清晰的感受到不一樣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