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錢淵的是諸多狐疑的眼神,鄭若曾等人記得很清楚,去年在上虞,張三送來口信,徐海欲攻嘉興府,但就算在這種情況下,錢淵也不敢斷定,更不敢慫恿胡宗憲調配兵力。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這種事是不能隨隨便便猜測的,如果徐海頭鐵非要再次攻嘉興、松江,怎么辦?
錢淵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視線在空中和胡宗憲碰了碰,后者臉色有點難看。
鄭若曾和茅坤對視一眼,都在心里猜測,看來錢淵有些把握……
胡宗憲深深吸了口氣,拾起茶盞抿了口,“龍井乃天下名茶,龍井中自然以西湖邊獅山所產最佳,今年的明前龍井……展才要多少?”
“品茶是小事。”錢淵毫不客氣的說:“汝貞兄,還是說正事吧。”
胡宗憲苦笑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心里嘀咕這貨只怕又要敲竹杠了。
一旁的唐順之還好,但譚綸有點穩不住了,胡宗憲雖是攀附嚴黨上位,但在東南權威甚重,平日不茍言笑,今日卻如此失態,錢淵更是言談間無一絲敬意。
“侯繼高、戚繼美已前往處州、金華兩府募兵,尚缺募兵銀兩、軍械……”
“總督府調撥。”胡宗憲面無表情的打斷,顯然心頭怒氣不小。
“但練兵日久,誰知道徐海什么時候大舉入侵?”錢淵不以為意,繼續說:“錢某意欲行鹿門公故計‘雕剿’法練兵,還望汝貞兄允許。”
“雕剿法?”
“倏而入,倏而出,如雕之搏兔然。”茅坤有些得意,解釋道:“此法用來練兵……展才這是觸類旁通,不過需熟悉地形的向導。”
茅坤在軍事上是有造詣的,因為雕剿法被稱為奇才,連升兩級,他的孫子茅元儀在明末也以兵事聞名于世,先后為楊鎬、袁崇煥、孫承宗心腹幕僚。
“已經安排下去,紹興、金華、寧波、臺州、溫州,五府都會尋熟悉地形的向導。”
胡宗憲心里有些躊躇,這事兒不是那么簡單的……為什么設立浙直總督一職,很大程度就是因為倭寇一旦侵襲浙江后逃竄入南直隸,官軍不敢越界追擊。
而在浙江一省之內,盧斌名為寧紹臺參將,但實際駐地只是臺州,寧波有副總兵戚繼光,紹興有參將劉顯,越界作戰是犯了忌諱的。
錢淵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提出,他可不管這些壓力,繼續說:“鳥銃打制太慢,戰船也太少……”
“展才,展才!”鄭若曾無奈道:“打制鳥銃需熟練工匠,還得用熟鐵,實在耗日持久,戰船……不是剛剛撥給臺州十八艘嘛!”
錢淵仰頭長笑,“但錢某記得,應該撥付的是二十八艘!”
胡宗憲無聲的咽了口唾沫,沉思片刻后看了眼茅坤。
“據說臺州府庫存軍械不足?”茅坤轉頭看向譚綸。
“前些日子調撥給盧參將,的確不足,水師指揮使葛浩麾下半數兵丁手無寸鐵。”
“那就去看看。”茅坤做了個請的手勢。
眾人一起出門,譚綸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錢淵施施然坐在胡宗憲對面,看上去神情頗為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