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在心里琢磨了會兒,突然抬頭問:“總督府……可說過什么時候調撥賞銀?”
“去年末,有公文至,半個月內調撥。”
“一共多少銀子?”
“去年大戰,田洲狼兵斬殺倭寇八百有余,但首級只有五百余,賞銀共計七千余兩,去年末紹興府衙調兩千余兩先行撥付,剩下的五千兩是總督府承擔。”
戚繼光、盧斌麾下都是一個首級三十兩紋銀,田洲兵卻減半只有十五兩。
嘖嘖,沒辦法啊,胡宗憲心里也清楚,田洲兵是不可能長期駐扎東南沿海的,而且現在俞大猷、劉顯、戚繼光、盧斌陸續編練新軍,田洲兵的重要性正在急速下降。
錢淵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一個月內調撥……今日已經是正月十八了,也不知道胡宗憲是壓下來了,還是恰好被自己敲了竹杠以至于要拖一陣。
不過,這倒是個機會。
“宛溪先生,錢某還需在山陰逗留幾日。”錢淵緩緩道:“如若有總督府公文至,還請告知。”
梅守德眨眨眼,含含糊糊應了聲,他記得東南官場傳言,錢展才和胡汝貞關系極為密切。
“張三、楊文。”錢淵走到門外叫來護衛,低聲囑咐幾句,兩個信使分別往杭州、臺州方向而去。
這是張三、楊文等一批老人最后一次跟著錢淵出行,此行之后,他們就要應募入軍。
回過身,錢淵笑著拱手道:“宛溪先生,此行還有兩件私事,其一拜祭諸家,其二替文長探看其母。”
“拜祭一事容易,需準備的祭品等物府衙這邊常備……”梅守德說到這兒頓了下,這個年山陰縣內幾乎小半人家都面帶哀容,身穿孝服。
“但文長生母……”梅守德嘆了口氣,“徐家那邊正鬧著呢,文長在京中,也不方便處理。”
“還請詳細道來。”錢淵瞇著眼,臉色冷了下來,徐渭是他在京中最重要的棋子,又是隨園中僅次于自己的人物,絕不能出任何意外。
聽梅守德一番話說完,錢淵才算理解了對方的難處,早在嘉靖二十四年,徐渭的家宅、田產全都被當地的無賴搶去,這些無賴敢這么做,自然是有底氣的,其中頗有幾個當地的大戶豪門。
而這些無賴敢,還有個重要原因,徐渭當時做了潘家的上門女婿,按例家產是要還與族中的,而徐渭的兄嫂當時也都過世,無奈之下,徐渭只能罷手。
但嘉靖二十五年,也就是第二年,徐渭的妻子潘氏病逝,徐渭自然不能再留在潘家,但原先家產已經零落,以至于要教私塾以糊口。
再到嘉靖三十五年,徐渭高中榜眼,那些無賴是無所謂的……紹興府的士子多了,不差你徐渭一個,但被徐渭接回來的生母不是這么想的,有意搶回兒子的家產。
這下子就鬧翻了,那些無賴哪里肯把吃進肚子里十多年的肉吐出來?
狀紙一度遞到梅守德這個知府案上,雖然他也同情徐渭,還和徐渭同為心學門人,但實在不好判,這事兒徐家其實是不占理的。
不過這對于錢淵來說只是小事,他松了口氣,“今日先拜會瓦老夫人,明日再處理那批無賴。”
梅守德特地提醒道:“其中還涉及徐家族人……”
“宛溪先生勿憂,小事而已。”錢淵隨口道:“還請置辦些豬羊,隨錢某一起拜會瓦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