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家鄉,無生老母?”剛起床的錢淵腦子不太清楚。
“展才也知道?”閱歷最廣的鄭若曾笑道:“那是羅教,這次叛亂的馬祖師并非羅教中人,不過來頭也不小,是李福達的門生。”
錢淵一個骨碌爬起來,就這護衛遞來的毛巾臉盆洗了把臉,順手把牙刷塞進嘴里,支支吾吾問:“李福達?”
“李福達,山西代州人,正德年間叛亂被判充軍,后逃遁改名張寅,投靠武定侯郭勛,嘉靖年間任山西太原衛指揮使……”
錢淵一口白沫差點噴出來,白蓮教徒都能混到太原衛指揮使,這是搞笑吧?
“嘉靖五年,張寅被仇家告發是白蓮教徒李福達,朝中御史彈劾武定侯,到現在也不知道張寅到底是不是李福達……”
一行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遇上的茅坤聽了會兒嘆息道:“此事后來和大禮議事掛上,山西巡按御史馬錄、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鈺或入獄,或充軍,桂萼、方獻夫為其平反,最終張寅官復原職。”
錢淵這才聽懂了,問題的關鍵不在于張寅是不是李福達,而是當時的嘉靖帝利用這件事給大禮議事加分,桂萼、方獻夫都是因議禮猝貴的閣臣,這是一次政治事件。
畢竟錢淵前世不是專門研究歷史的,事實上這件事在嘉靖一朝鬧出的風波挺大,嘉靖四十五年,四川白蓮教徒蔡伯貫叛亂,事敗被捕供出李福達即張寅,但第二年也就是隆慶初年,內閣大學士高拱、張居正都支持當年桂萼、方獻夫、張璁的判斷。
喝了碗粥,錢淵就被拉去了正廳,胡宗憲難得公開露出笑臉,在昨晚極其艱難的情況下,他選擇再一次相信錢淵,沒有貿然調動兵力,事實證明錢淵是對的,真的不是倭寇。
白蓮教雖然經常鬧事,但戰力完全不能和倭寇相提并論,胡宗憲并不將其放在眼里,天剛微微亮,他就讓俞大猷回了嘉興府主持絞殺白蓮教徒。
錢淵隨手翻了翻軍報,昨日午后白蓮教徒馬祖師……這什么破名字,在云霧山聚眾起事,攻烏程不克后打下了南潯鎮,之后一路東進……連去年被倭寇禍害了的烏鎮都沒打下來。
最后一份軍報是賊眾聚集在王江涇一帶,試圖東進……這是找死,東邊沿海俞大猷都布下了重兵。
又翻了翻,錢淵不禁忍俊不禁,這馬祖師居然宣傳““末劫”來臨……嘖嘖,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吧,世界末日都弄出來了。
這只能說明錢淵歷史知識儲備不夠,白蓮教起事用的最多的手段就是這套。
“還能剪紙為兵,持白巾可免死。”錢淵不再翻了,搖頭笑道:“居然也有人信,還聚眾數千……”
“愚民多了。”茅坤哼了聲,他就是湖州人。
錢淵不再想這事了,心里琢磨倭寇在紹興府不知道鬧成什么樣,這倒是戚繼美他們練兵的好機會,要不要讓人送信過去,或者自己親自去一趟……
但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侍衛的稟報聲,“大人,俞總兵信使。”
“這么快?”沈明臣詫異道:“天亮出發,未過午時便已平亂,志輔實有名將之姿態。”
“這也太快了,或許志輔未抵,麾下已然進擊。”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響起,錢淵皺眉往前走了幾步,瞥見信使臉色不太好看。
“靜一靜。”錢淵回頭喝了聲,“戰況如何?”
信使單膝跪下,支支吾吾了會兒才哭喪著臉說:“剛致仕的南京禮部尚書閔大人的官船在王江涇一帶被劫,閔大人被……被賊人劫殺。”
正廳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誰都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偏偏正好閔如霖京察被彈劾致仕歸鄉,偏偏正好遇上了白蓮教徒起事……
偏偏正好閔如霖是湖州烏程人,應該是從南京坐船過鎮江,沿南北運河南下,準備在嘉興縣、桐鄉縣下船陸行。
胡宗憲的臉煞白煞白,這應該是死在倭寇手中級別最高的官員了……不是倭寇?朝中那些科道言官不會那么看。
錢淵同情的看了眼胡宗憲,這個鍋……除了他沒人能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