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丘上遠眺,那數百倭寇像鴨子一樣被趕過江,留下一地的狼藉,對岸的倭寇已經停止攻城過來接應,最前方的護衛隊沒有過江,只一刀一刀將留下的倭寇砍倒,梟首,丟到一邊聚集起來。
錢淵兩腿一夾,趨馬駛下山丘,穿過基本沒接戰的后陣,一直到姚江邊。
手持倭寇首級的梁文咧嘴笑道:“少爺,沒給您丟人吧!”
“干的還不錯。”錢淵笑道:“傷亡如何?”
“倭寇都被嚇懵了,一接戰就全稀里嘩啦的垮了,最前面的都著甲,只有幾個被劃傷了,喏,正在包扎呢。”
錢淵滿意的點點頭,今日凌晨啟程,出發前他又敲了胡宗憲一筆竹杠,扒下這廝身邊親兵身上的三百副鐵甲。
剛才就是以護衛隊為主,又將軍中六哨身邊的親兵隊集中,全都披上鐵甲,突然沖陣,一戰之下果然大獲全勝……這也是因為倭寇只顧著攻城,放出的斥候太少的緣故,姚江對岸就五六個倭寇盯著,被王義帶人輕松摸掉。
本還想著怎么先聲奪人,倭寇頭目倒是好心,特地送來了一盤好菜。
士卒們開始打掃戰場,將垂死的倭寇一一梟首,散落一地的軍械收拾集中,又將姚江上的船只拉過來。
“不過江?”吳成器低聲道:“適才望遠鏡看到上虞縣是真的守不住了。”
“別急。”錢淵沖著上游努努嘴,倭寇居然收攏了一批漁船,看樣子試圖渡江打一場。
這也能理解,畢竟援兵也就千余人,不比攻城倭寇人多。
“約莫千五。”戚繼美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了會兒,“展才,就在這邊再打一場?”
“指揮的事我不管,你和老王商量。”錢淵干脆利索的說:“但行止出于我口。”
戰場直接指揮不是錢淵的長項,實際上這么多年那么多次對陣倭寇,錢淵只在桐鄉大捷中有明確的部署,那是在劣勢中的拼死一搏,也是因為他看到了譚維、周濟在側翼。
但大軍的動向卻需要錢淵來把控,這也是他的長項。
那邊渡江的倭寇亂哄哄的一片,錢淵都懶得理睬,戚繼美和王義也沒有趁亂進攻,而是開始……安營扎寨。
上虞縣城頭的魯鵬急了,拍著城墻嚷嚷道:“想什么呢,手上有船只,直接渡江入城不就完了,居然還要打一場……呃,后陣在搭帳篷……他們不進城?!”
孫丕揚仔細看了半響,才緩緩道:“城外隔江扎營,正合兵法……選的位置恰好頂在腰間,倭寇一旦攻城,側翼必是軟肋。”
“連個旗號都沒有,是誰的麾下……”魯鵬嘀咕道:“反正肯定不是岳游擊,也肯定不是劉參將。”
孫丕揚倒是隱隱猜到,說不定是自己那位在京中攪動風云,享譽盛名的同年到了。
同為嘉靖三十五年的進士,孫丕揚默默無聞,只是個三甲進士,但同為三甲進士,錢淵卻一躍被選為庶吉士入翰林,對此,孫丕揚很是不爽。
出身邊塞的孫丕揚心里是如此想的,錢淵因東南抗倭而名揚天下……東南的倭寇,能和蒙古大軍相比嗎?
但任上虞知縣幾個月后,孫丕揚的想法徹底改變了,他難以想象倭寇在東南的猖狂……就在正月初二,他出城巡視地方,倭寇大大咧咧的在數百官兵眼皮子底下洗劫村莊,擄走青壯婦女,就連蒙古軍也沒這么狂。
更別提倭寇攻城這幾日了,雖然倭寇不擅攻城,但近身廝殺不顧生死,兇悍暴虐更勝蒙人。
孫丕揚緊張的看著姚江對岸,只有三四百官兵在列陣,余者要么在歇息,要么在安營扎寨,甚至還看得到裊裊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