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都不用管,后面遮擋住。”錢淵小聲叮囑戚繼美,“倭寇斥候靠近驅散即可。”
城頭上一個捕快低聲贊了句,倭寇來襲,大戰將至,錢砍頭仍從容淡定,不緊不慢的吃著早餐……呃,不得不說,這模樣很符合東南百姓心中對儒將的描繪。
孫丕揚好笑的瞥了眼,他是明白人,雖然天已大亮,小股倭寇處處可見,但倭寇主力不可能立即抵達戰場,不說其他的,光是剛才那場大霧足以讓倭寇首領心存忌憚。
其實錢淵本人不是這么認為的,戰前他各個方面已經盡量做到了極致,無論是這一戰的大致戰略、伏筆、后手都已經做了安排,具體的指揮他不會比戚繼美更出色。
而這一戰后……徐海主力應該距離上虞縣城不遠,胡宗憲急調戚繼光何時能抵達戰場,擊敗徐海后如何追擊……這些都是胡宗憲的事。
錢淵伸出右手在空中擺了擺,不禁暗笑搖頭,這幾年其他的沒練出來,但膽量是練出來了,兩只手一點都不抖。
當然了,膽量也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的,縱使不敵,有這座營地,短時間內倭寇很難擊敗戚繼美所率官軍。
錢淵就靜靜的坐在姚江邊,之前長水鎮、桐鄉兩場大戰說起來是大捷,但實際雙方動用的總兵力不超過四千人,這次倒是能看看大場面了。
就這么等著,等著,等著……特么都等到要吃午飯了,姚江隔岸才隱隱出現旗號。
瞇著眼看了眼數百步外的營地,隱隱能看見坐在姚江邊的青衫人,徐海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望遠鏡……這是王義手下斥候力戰而亡后被倭寇搶來的。
鏡片中清晰的出現一個神情淡漠的青年,還沒等徐海看個清楚,那人突然有所察覺,轉頭看來,雙眉如刀,鬢角似劍,明明無甚表情卻流露出一股殺氣。
“感覺在哪兒見過……”徐海小聲嘀咕了句。
嘉靖三十二年,崇德縣內,受傷挨餓的徐海曾經在那條巷子里見過錢淵一面,后者銘記在心,前者印象卻不深……這是理所應當的,當時給徐海留下深刻印象的,無非是對其有恩的王家姐妹,以及刻薄的沈教諭。
“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徐海揮揮馬鞭,轉頭道:“吳大虎,不過就千把號人,你就是被那面大旗嚇倒的!”
“掃帚星……”昨日還耀武揚威的吳大虎今日灰頭土臉,“義烏兵加上錢家護衛……約莫就是去年桐鄉縣外那伙人。”
這話一出,徐海臉色愈發難看,人家這是拿這話堵他呢,你去年帶著三千多人在桐鄉縣外也不是被這伙人一戰擊潰?
吳大虎看看徐海臉色,補充道:“不過這股官軍人不多,收攏來的兄弟約莫點了點,也就散了兩三百人。”
徐海哼了聲,對此并不在意。
其實胡宗憲、錢淵擔心徐海不肯南下的設想是不存在的,徐海是肯定會南下的,原因有二。
為什么徐海敢上岸侵襲東南沿海?
歸根到底是徐海對麾下倭寇的戰力有足夠的信心,說到底是官軍打不過倭寇,去年盧鏜四千大軍三刻鐘被正面擊潰就是明證,即使徐海在桐鄉縣敗了一陣,也是因為譚維率先逃竄而發生的意外。
為什么徐海一定會南下?
徐海雖然有足夠的信心,也有足夠的實力,但不能做賠本買賣,必須短時間內擊潰紹興府官軍主力,才能放開手腳大搶一撥后迅速離海遁去。
所以說,徐海一定會南下,他不會去攻紹興府兵力最雄厚的余姚縣,而是來到上虞縣,試圖在此和來援的官軍堂堂正正一戰。
對胡宗憲、錢淵來說,時間是寶貴的。
但對徐海來說,時間也是寶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