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曾都被氣笑了,這一個多月來廝殺連連,還惦記著明前龍井,這廝牙尖嘴利的秉性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怎么都要討點便宜。
“汪直已送徐海首級上岸,總督大人決意招撫,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鄭若曾說到一半,突然住了嘴,瞇著眼打量著平靜的錢淵,“展才已知,徐海為汪直捕殺?”
“若是不知徐海死于汪直之手,首級被硝制,錢某也不敢和胡汝貞起隙啊。”
汪直殺徐海,這是在情理之中的,但硝制首級,就意味著汪直有受招撫之愿,很簡單的推測……至于什么不敢和胡宗憲起隙,鄭若曾完全沒放在心上,早早就把戚繼光所部調回寧波,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鄭若曾沉默片刻后,低聲勸道:“一戰敗徐海,上虞大捷,展才其間功勞卓越,但東南大局多賴總督,還望展才不計前嫌……”
錢淵笑吟吟道:“招撫汪直,許其通商,朝中御史必然多有彈劾,縱使嚴分宜也壓不住。”
“所以,是他需錢某人助他一臂之力。”
“或者說,是需錢某人來背……至少一半的黑鍋。”
“伯魯兄,這些他胡汝貞理應知曉吧?”
“知曉,知曉!”鄭若曾苦笑道:“旨意一到,當知展才之重。”
歷史上的胡宗憲招撫汪直,立即招致大批科道言官的彈劾,最終沒能頂住,第二年將汪直送給了浙江巡按王本固。
胡宗憲想安安分分的完成招撫,其一需要汪直的配合,其二需要繼續出兵絞殺小股倭寇,其三需要嚴嵩在朝中的支持,其四,需要錢淵來分擔這股壓力。
而錢淵和胡宗憲為招撫汪直起隙的時候,嘉靖帝親示內閣旨意中有“撫剿并重”一詞,足以證明錢淵朝中根基深厚。
而鄭若曾想的更遠,去年錢淵回京,朝中遍傳胡宗憲欲招撫汪直,甚至開海禁通商的流言……呃,鄭若曾想的太多了,有點妖魔化錢淵了,那時候主要是針對王本固的。
其實事情到如今地步,錢淵已經不擔心了。
只要汪直那頭不出事,小股倭寇不攻城略地,嚴嵩還能壓制徐階,錢淵就不怕胡宗憲反水。
而這三點,錢淵不敢說十成把握,但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錢銳如今改弦易轍,搖身一變成了汪直的謀主……錢淵知道消息后,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老爹真夠牛的!
有俞龍戚虎在,小股倭寇攻下城池幾乎不太可能,事實上除了徐海,普通的倭寇對攻城略地并不感興趣。
捏著指頭算算,嚴嵩如今在朝中將徐階壓的死死的,一時半會兒不會……只要趙文華手腳沒那么快。
“已近黃昏,伯魯兄暫歇,明日啟程。”錢淵擼了擼懷里的小黑。
小黑有點傷心,生了一窩崽兒……后果是自己失寵了!
那是當然,對比起來,那五只毛茸茸的小貓更討女孩子喜歡啊。
不過下一刻,小黑來了精神,喵喵叫了兩聲,從錢淵懷里竄出,一溜煙的奔到門口,一個縱躍跳進彎下腰的小七懷中。
“這是昆山鄭先生。”錢淵給小七使了個眼色。
有默契的小七知道,這是在說,面前這位頭發依稀花白的老人是歷史上留下名號的,屈膝行禮,招呼侍女送上幾盤水果。
“這是弟妹吧。”鄭若曾有點尷尬,上上下下摸了摸,干笑道:“見面禮回頭再補……”
“好好好,伯魯兄記得就是。”錢淵一陣大笑,視線落在小七身后那容貌艷麗的女子身上,她怎么會被小七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