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錢淵不屑道:“裕王府講官高拱高新鄭,如今是太常寺卿,殿下視之如師……朝中黨爭慘烈,但無論是分宜、華亭都不敢得罪高新鄭。”
看汪直摩拳擦掌,喜不勝收的模樣,錢淵隨口道:“對了,錢某南下之前,殿下還說裕王府缺銀呢……”
“要多少?!”
錢淵被噎的沒話說,抿了口茶才沒好氣道:“殿下至于向你勒索銀子?”
“汪某愿意報效……”
“有報效之心就好。”錢淵揮揮手道:“錢某在殿下面前夸過口,替裕王府組建一支船隊經商……嗯?”
汪直脫口而出,“沒問題,正好一個月前收繳了徐海的一批海船,連人帶船全送過來。”
“那就好,那就好。”
錢淵和汪直的視線一觸即分,兩人都目光閃爍不定。
借這個機會組建船隊,正好將譚維拉回來,這是能保證船隊忠誠度的關鍵人物,就算父親不能……說不定兄長錢鴻都能跟著過來。
而汪直在暗自心喜,還是方先生說得對,這些文官都是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偌大船隊送過去,還怕對方不動心?
還沒等自己措詞,對方就巴巴的開口討要了!
呃,汪直真的不比徐海好多少……被坑的不要不要的,送寶刀,送走盤珠,送船隊,還怕對方不肯收……人家早就盤算好了的。
“這是第一件事。”錢淵緩緩說:“第二件事,五峰船主可曾想過,官軍為何在嘉靖三十二年突襲攻陷瀝港?”
汪直迷茫的眨眨眼,這件事不是早有定論嗎?
徐海劫掠地方,惹得朝中多有科道言官彈劾,朝中下令剿倭,厲行禁海,而時任浙江巡撫的王民應將目標對準了海商中勢力最為龐大的汪直。
錢淵搖搖頭,“僅僅是因為蕭顯、徐海等人率倭寇侵襲東南沿海各地?”
“僅僅是因為王民應迫于朝中壓力,不得不放手一搏?”
“還有沒有其他原因呢?”
“錢大人的意思是?”
“誠然,徐海此僚不愿經商,只以劫掠為生,天生的強盜!”錢淵話風一轉,“但上岸侵襲地方,劫掠百姓的小股倭寇可不僅僅只是徐海、蕭顯、葉碧川……”
“為什么那么多海商在瀝港之前,就化身倭寇,四處劫掠?”
“特別是臺州,早在嘉靖三十一年,就有數以千計的倭寇來去自如,黃巖縣城幾成焦土。”
錢淵也不知道汪直是不是在裝糊涂,但這是他不能讓步的地方。
“設置商市以便通商,此權只能握有官府手中,他人不得插手。”
“什么?!”汪直霍然起身,須發皆張,陰著臉道:“錢大人此次莫不是來消遣汪某!”
在汪直的設想中,受招撫后,將擇地設置草市通商,一切仿瀝港前例,出口進口一把抓,但如果是官府來管理,自己未必能獨占鰲頭。
汪直這些年來聚攏勢力,海上稱雄,如何能容忍他人騎在頭上。
屋內氣氛登時緊張起來,錢淵似乎沒感受到壓力,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若無其事道:“當年若不是你一手把控瀝港,將徐惟學等人排斥在外,徐惟學之侄徐海未必會鋌而走險,侵襲東南沿海的小股倭寇也未必會那么多,未必會鬧的那么大。”
“換句話說,瀝港之毀,也有你汪五峰的責任啊。”
有那么多伏子在倭寇中,其間細節錢淵早就一清二楚,汪直和徐惟學是同鄉,早年都在許家兄弟船隊里混跡。
后來許家船隊被朱紈剿滅,汪直和徐惟學分道揚鑣,前者勾結官軍,漸漸得勢,在瀝港設草市通商,堅拒徐惟學來分一杯羹。
這就是徐海在瀝港被毀之前,曾經試圖刺殺汪直的原因,也是那么多小股倭寇上岸侵襲的原因。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
汪直臉上橫肉抽搐幾下,無奈的一屁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