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周家幾乎沒有可能打通關節,錢淵那個王八蛋收了多少銀子,連宅子都收了,到現在也沒個準話,而唐順之……更不好打交道,人家連銀子都不肯收!
想到這,周復、周豐兩兄弟長吁短嘆,愁眉不展。
和大部分借助海貿一躍而起的大戶一樣,周家出身不算好,周復的爺爺只不過是個漁民,生了九個兒子,活到成年的只有兩個。
其實從明初開始,走私在寧波府就屢禁不止,周復的父親在走投無路,不玩命只能餓死的情況下投身海貿,雖然賺了些銀子養家,但也不過只是個伙計。
但周家真正成為大戶,還是在周復手上完成的,嘉靖二十五年,當時才二十多歲的周復因好勇斗狠聚攏起一批人手,用各種手段搶來三艘海船,冒險出海販貨,只兩次,就闖下一片基業。
之后朱紈禁海,捕殺海商,周家僥幸逃過一劫,在朱紈自殺之后,周復有意在雙嶼重設商市,結果因此和在瀝港自立門戶的汪直起隙。
付出三條人命代價后,周復選擇了退縮,并依附于擁有大量海船的奉化吳家。
吳家是世代從象山港一帶走私出海,勢力不小,當然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麾下數以千計的五峰船主抗衡。
和周復一樣依附吳家的還有不少,大都是近十幾年因海貿興起的家族,此次東南選鎮海侯濤山通商,已經偃旗息鼓好些年的這些海商無不蠢蠢欲動。
“汪五峰,汪五峰!”周復咬牙切齒,如今通商數月,這廝居然使手段讓自己這些當年敵家至今沒有一艘船出海。
呃,這就叫,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汪直要聽見這句話,得氣得吐血,笑的直打跌……當時錢展才那廝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通商必掌控于官府手中,你汪五峰想都別想!
“怎么辦?”周豐急的滿臉通紅,“壓在倉里的貨太多了,如果就在寧波府往外丟,前前后后至少要損失三成!”
早在六月,汪直剛剛從瀝港親身赴鎮海,周家、趙家、張家這些當年的同盟就開始增設人手,重新組織商業網絡,而且聯成一個整體,同進同退。
雖然用了不少陰損手段,但也花費了大批銀子,之前幾年,每一家都是在吃老本,而且還被逼著捐銀抗倭,壓箱底的銀子被壓在貨物上,結果船只幾個月都沒能出海,這讓他們實在無法承受。
趙四方試探問:“去奉化?”
“不去奉化怎么辦?”張普無奈道:“咱們手上的海船都是在府衙登記過的,就算借給別人,也出不了海……總不能走杭州,再到嘉興那邊出海吧?”
“不可能!”周復搖頭道:“其他地方出海……這幾個月有過先例,乍浦、海鹽還有臺州的寧海、太平等處都被官軍扣下了,能輕松出海的只有兩處,一是松江,二是象山。”
“那只能走象山港了。”
此時此刻,府衙內,唐順之看著對面泰然自若的錢淵,問出同樣的問題。
“你是逼他們出海?”
“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
錢淵抬起頭,目光冷若冰霜,銳似利劍,“他們有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