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漠然看向前方,好似沒聽見一般,手中一提韁繩,胯下馬緩緩向前,一直踱到巡撫衙門大門處。
黃師爺不知所措的跟在后面,打上門本就是不講規矩,但打上門也是個態度,接著難道不應該是坐下來談?
既不進去,也不說話,這位到底想干什么?
但很快,黃師爺就知道了,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黑壓壓的士卒從道路兩頭匯集而來,一員身披軟甲的將領趨馬趕到,單膝跪下,“拜見大人。”
黃師爺踮著腳尖看去,認出了這是駐守杭州的游擊將軍魯鵬,據說去年上虞大捷,便是此人駐守上虞,死戰不退,立下軍功,由把總升任游擊將軍,撥到吳百朋麾下。
事實上,吳百朋離任前后陸續抽調了五百人隨他入閩,其中不乏把總、游擊級別的將領,留下的千五大軍,如今的領軍將領正是魯鵬。
趙貞吉頗為眼熱吳百朋留下的這支大軍,前后三次巡視,可惜都沒籠絡到手。
“起來吧。”錢淵并沒下馬,“今日事急,閑情后敘。”
魯鵬駐守上虞,和孫丕揚交情極好,當日錢淵來援,兩度保下上虞縣城,又是錢淵報功,使魯鵬升任游擊將軍,又介紹給吳百朋。
魯鵬起身道:“請大人吩咐。”
錢淵指了指巡撫衙門的大門,“圍起來,不得放走一人。”
魯鵬愣了下,但隨即彎腰拱手道:“是,不得放走一人。”
數百兵丁立即展開,在魯鵬的指揮下將巡撫衙門圍的嚴嚴實實,王把總麾下的兩三百士卒被繳了軍械踢到一邊蹲著。
黃師爺兩腿戰戰的看著這一幕,兵圍巡撫衙門,這是要捅破天的大事!
錢淵這才翻身下馬,看了眼黃師爺,冷然道:“帶路。”
其實用不著帶路,這兒錢淵很熟悉,不說吳百朋在任期間,胡宗憲、王民應在位時,他都來過。
沿路一直走到正堂看到面色鐵青的趙貞吉,錢淵忍住上去抽一巴掌的沖動,揮手道:“搜。”
“錢展才!”趙貞吉兩眼赤紅,怒吼道:“你想做什么?!”
“膽大至此,兵圍巡撫衙門,你想造反嗎?”
錢淵面無表情的從腰間解下苗刀,左手握著,才轉頭道:“三年前在南京,已知趙貞吉何許人也。”
“為黨爭而不顧百姓死活,為黨爭不顧東南水深火熱,何許人?”
“國賊也。”
黃師爺打了個寒顫,悄無聲息的縮到角落處,天下人對錢展才有著不一致的評價,但有一點是公認的,此人言語尖酸刻薄,口舌鋒若利刃,更甚其曾祖鶴灘公。
好吧,當年是不讓曾祖鶴灘公專美于前。
如今卻是更甚之!
“四川內江趙氏,實為宋末元初為避亂世而改名,原不姓趙。”錢淵慢條斯理的說:“趙大洲此次赴任浙江巡撫,實則歸鄉……噢噢,不算歸鄉,但卻可拜祭。”
臉色發黑的趙貞吉一聲不吭,死死盯著錢淵。
說相聲沒人搭臺……那就沒辦法往下說啊,錢淵側頭瞥了眼,彭峰立即接口道:“少爺,既然不是歸鄉,何來拜祭一說?”
錢淵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直視趙貞吉,一字一句的如此說:“西湖西北,棲霞南麓,岳王廟中!”
正堂內寂靜無聲,趙貞吉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半響,突然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角落處的黃師爺抹了把頭上層出不窮的冷汗,這是孔明陣前罵死王朗?
罵他是國賊也就罷了,居然說他不姓趙,而姓秦……這是在說,你趙貞吉堪比秦會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