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直廬。
躺在椅子上的嚴嵩半閉著眼似睡非睡,一旁的嚴世蕃正在票擬,徐階一臉無奈的聽著戶部尚書方鈍的嘮叨。
又一個寒冬過去了,嚴嵩又一次讓徐階、徐璠、張居正等無數徐黨失望了,老則老矣,每年寒冬看似要升天,但每次都能挺過來!
這個冬天嚴嵩兩次臥病不起,但兩次都堅強的再次爬起來……有人說徐階縮頭似龜,但嚴嵩才真的似龜,太能活了!
戶部尚書方鈍向來不涉黨爭,也是朝中六部尚書目前在位時間最長的,資歷頗深,拿嚴嵩這個不干事的貨沒辦法,只能扯著徐階啰啰嗦嗦的說那些煩心事……戶部實在是沒銀子了,陛下居然還要廣東布政使進貢十六萬兩的龍涎香!
這種進貢誰出銀子是說不準的,有時候是廣東布政使司,有時候是內承運庫,也有時候是戶部撥付,但人家廣東去年先澇后旱,上書要求戶部撥銀。
廣東布政使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三大殿被焚毀,工部滿天下尋巨木以重建,但這是需要銀子的……于是工部將銀子分攤到各個省,湖廣、四川、云貴、江西、兩廣。
戶部的確沒銀子了,但再給徐階兩個膽子也不敢附和方鈍……這廝居然希望內閣勸嘉靖帝暫罷重修三大殿!
但徐階又不能不聽,方鈍資歷太深,正德年間進士,而且還擔任過華亭知縣,當時松江遭蝗災,方鈍赤腳筑壇,禱告天地,蝗蟲居然飛出華亭。
這時候,外間腳步聲響起,這兩年又胖起來的徐渭悠悠然踱步進來,一一行禮后才說:“礪庵公,陛下召見。”
方鈍從袖子里取出奏本……周圍人都有點眼睛發直,這么厚!
這貨不會是寫了萬言書吧?
“咳咳,文長,扶著點。”徐階提點道。
“是是。”徐渭笑吟吟的扶住方鈍,“礪庵公,不急,慢點慢點。”
徐階跟了出去,笑道:“今天開陽,文長穿這么少……嘖嘖,春捂秋凍,仔細著點。”
“多謝少湖公。”
躺在那的嚴嵩還好,正在票擬的嚴世蕃兩眼一翻,嘲諷的低低的嘀咕了句。
自年后開衙,徐渭因表文得嘉靖帝賞識,雖然沒有升遷,但連續加賞,還幾次賜下墨寶、隨身玉器,最重要的是,嘉靖帝經常打發徐渭來直廬詢事。
所以現在,徐階、徐渭兩個姓徐的經常在直廬碰面,面子上徐渭恭敬有加,徐階有提攜之意,但實際上……
嚴嵩、嚴世蕃都當笑話看,東南那邊都差點鬧翻天了,趙貞吉和錢淵已經徹底撕破臉,就差沒有大打出手了!
呃,徐渭知曉的清楚點,實際上已經大打出手了……只不過是單方面的。
那邊徐階殷勤的送出去,看到這廝回頭,徐渭才不屑的哼了聲,“裝模作樣!”
方鈍瞥了這位后輩一眼,“隨園眾人,最傲者兩人,展才內斂,文長外露。”
“晚輩可沒展才那般傲氣……”徐渭嘿嘿笑了笑換了個話題,“礪庵公,薊門那邊如何了?”
方鈍臉色登時難看起來,“這等事,老夫消息如何有你靈通!”
“噢噢,王民應、歐陽安下獄論罪,馬芳除職僅為都督僉事。”徐渭搖頭道:“此番兵敗,薊門左右多有城池陷落,戶部能撥付錢糧相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