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東南酷熱難當的六月,京城卻是難得的好氣候,算不上熱,也算不上冷,頗為宜人。
但今年的京城也好不到哪兒去,從西苑到翰林院,從六部到六科,從都察院到國子監,徐渭處處聽到“今年正是見了鬼!”、“妖邪橫行,天降酷暑!”之類的閑言雜語。
回到隨園,徐渭一口氣喝干早就預備好的涼茶,拿過濕毛巾敷敷臉,才略微輕松一點。
一旁的陳有年笑道:“妖邪橫行,隨伺君側……怕不是指文長?”
徐渭兩眼一翻,“其實去年也差不多!”
“倒是當年聽展才提起過,往后些年份,只怕氣候突變,大熱大寒皆常事。”孫鑨慢悠悠的說。
“他還懂得星象占卜,識人相面呢!”徐渭冷笑道:“妖邪隨伺君側……明顯就是指他錢展才。”
眾人大笑,孫鋌一邊吃著錢家送上京的桃子,一邊嘀咕道:“應該是對嚴分宜的吧?”
“也不知道是誰折騰出來的?”陳有年試探朝北側努努嘴,那個方向是徐階的府邸。
徐渭稍一遲疑只搖頭不語,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傳出這等沒什么實際用處的閑言,倒不像徐華亭的手筆。
孫鑨輕笑搖頭道:“不會是華亭,如今他正頭疼著呢!”
眾人臉上紛紛露出詭異的笑容,點頭稱是。
隨園如今人也不少了,除了最早那批人之外,也多有新人,但常駐隨園的還是那些人,除了住在隨園的徐渭之外,孫鑨、孫鋌、陳有年、吳兌來的最為頻繁。
諸大綬孝期未過,陶大臨重錄《永樂大典》忙的不可開交,回京入都察院的楊銓、六科的冼烔來的次數略微少些。
這其中,最為徐渭重視……或者說最為錢淵重視的是三個人。
熟知兵法、沉毅好謀,歷史上曾經擔任宣大總督,官至兵部尚書的吳兌。
勇于任事,外怯內勇,等待時機的陶大臨。
還有個就是在歷史中留下名聲,但卻沒有太多功績描述的孫鑨。
早在兩年前,錢淵就敏銳的發現,孫鑨少語,卻往往能一發命中,這個人有著很高的政治智慧,又因為父親孫升常年在吏部任職,對人際關系最為精通,實在是一大臂助。
孫鑨的確沒有猜錯,所謂的妖邪隨伺君側指的就是錢淵,但撒播流言的的確不是徐階,而是嚴世蕃。
雖然沒有通過氣,但徐渭隱隱猜得到,這應該是自己和嚴世蕃交易的一部分。
而徐階如今的確沒這個心思,不說這等流言對嚴黨屁用都沒有,他老人家如今頭疼的緊。
自嘉靖三十五年徐海二度入侵東南,沿海多有府洲遭倭患,不少致仕官員為護鄉梓,招募鄉勇抗擊倭寇。
嘉靖三十六年上虞大捷,徐海身死,汪直來降,倭寇北上南下,侵入福建、江北,當地官軍不能制,鄉勇在短時間內成為抗擊倭寇的主力軍。
而在這其中,有兩個名字冉冉生輝。
一個是嘉靖三十五年上書請辭的國子監祭酒沈坤,他在淮安變賣家產,招募鄉勇兩千人,日夜巡邏,多有戰功。
嘉靖三十六年十一月,三千倭寇犯吳淞被董邦政擊潰,千余倭寇流竄至淮安,城西,沈坤率兩千鄉勇對戰,死死纏住對方,等到胡宗憲親自率軍來援,幾近全殲殘寇。
另一個是嘉靖三十五年罷官歸鄉的禮部尚書李默,倭寇入閩燒殺搶掠,攻入建寧府,福建都指揮使、建寧知府棄城而逃,李默挺身而出,招募鄉勇,散盡家財,力拒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