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直廬。
武英殿大學士呂本百無聊賴的坐在窗邊發呆,對他來說,除了發呆,沒太多的事能做。
十年前入閣之初,呂本原本還有意一搏,但很快就放棄了,徐階入閣第二年就越級為次輔……那還有什么搞頭。
不管是資歷上還是能力上,呂本都比徐階遜色太多,他是嘉靖十一年進士。
之后分宜、華亭相之斗,政爭慘烈,呂本獨善其身,反正嘉靖帝不管是嘉賞還是怪責都輪不到他,他也落得清閑,最多只說些什么賑濟災民、整頓軍機、備糧應急之類的……都是挑不出理來的。
嚴嵩、徐階對呂本都還算客氣……這個人很識相。
但這種局勢在嘉靖三十五年被打破,吏部尚書李默罷官歸鄉,嘉靖帝令持中立的呂本臨時執掌吏部完成京察。
在這種局勢下,呂本被迫靠向了嚴嵩,史書中記載:“順嚴嵩意,列為三等,凡不附嵩者屏斥無遺。”
于是,原本在直廬還能和徐階聊幾句的呂本,如今都沒人說話了……嚴嵩太老了,說話太費勁,不到萬不得已不開口,而嚴世蕃太倨傲,不太看得起呂本。
而徐階,對嚴嵩恭恭敬敬,對嚴世蕃頗為和氣,唯獨不給呂本好臉色看。
不過,今天不僅僅是呂本一個人在發呆。
嚴嵩在發呆,因為嘉靖帝今天沒有閉關修道,但仍然拒絕了嚴嵩的請見。
類似的事也曾經發生過,那還是在夏言第二次擔任內閣首輔之前……嚴嵩心里有著不太好的預感。
徐階也在發呆,到現在還沒收到趙貞吉的密信,不僅沒有密信,連理應入京的奏折也沒有。
昨晚徐渭散播出去的消息,徐階今天一早已經知曉,只吩咐讓人傳信,令張居正、陸光祖等心腹詳加打探。
此刻他心亂如麻,不知道浙江到底發生了什么?
是不是真的有倭亂?
趙貞吉是不是陷入彀中?
錢淵在侯濤山捕殺的到底是海商還是倭寇?
刻意的腳步聲響起,呂本偏頭看去,司禮監黃錦出現在門口。
“黃公公。”
“元輔安坐。”黃錦扶著顫顫巍巍起身的嚴嵩,笑道:“元輔在皇爺面前都有坐呢。”
嚴嵩心一松,喘了口氣問:“黃公公,陛下吩咐何事?”
黃錦咳嗽兩聲,從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折遞了過去,“已批紅。”
嚴世蕃一手扶著嚴嵩,一手接過奏折,打開看了眼,臉色不太好看。
嚴嵩沒去管兒子如何想,笑吟吟的和黃錦寒暄,后者也隱隱提起嘉靖帝心情不太好。
一直將黃錦送出門,嚴嵩也不看奏折,只道:“既然批紅,那就照辦。”
等徐階看過,呂本接過來看了眼,忍不住抬頭看看嚴嵩、嚴世蕃,又偏頭瞥了眼徐階,在心里琢磨,這事兒嚴黨吃了大虧,也不知道徐華亭有沒有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