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州府麗水縣。
在一陣雞飛狗跳之后,總督府在胡宗憲從龍泉回到麗水后恢復了平靜。
誰都沒想到,在剿倭局勢越來越好的情況下,突然爆發如此大規模的民亂,而且賊軍動作太快,短短半個月內就席卷三府。
鄭若曾久久的站在地圖前,前些天他就發現了盤踞在福建西北、江西東南交界處的倭寇很不尋常,或者說不太像是從海上而來的倭寇。
現在鄭若曾也看明白了,賊軍如此順利連續攻破汀州、邵武、建寧三府,之前那些倭寇或者說盜匪只怕是埋下的伏子。
一身戎裝的胡宗憲扶劍大步而來,臉上沒什么特別的神情,但眾幕僚都心思敏捷,善察言觀色,更跟了胡宗憲多年,都能感覺到胡宗憲內心深處的躊躇滿志。
毫無疑問,這是胡宗憲建功立業的機會。
戚繼光如今正在福州府剿倭,遍數東南,論麾下強軍,無過胡宗憲。
偏偏俞大猷、劉顯等多位將官駐守處州、衢州,均臨近福建,胡宗憲又調集兵力,麾下逾兩萬官兵。
無論是從兵力配置,還是遠近程度,胡宗憲都當仁不讓。
胡宗憲已然去信嚴嵩父子,希望朝廷許其越境剿匪。
錢淵這只穿越的蝴蝶讓這一世的胡宗憲綻放的光輝比前世要黯淡的多,在兩浙倭患已平,戚繼光南下入閩連連大敗倭寇的情況下,胡宗憲很難再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了。
對于突然出現的“飛龍皇帝”,在胡宗憲心中,喜大過憂,他已經盤算過,除非朝廷又要調集廣西的狼兵,否則自己將是最佳選擇。
當然了,唯一的問題在于,這位“飛龍皇帝”不要太過草包,被三拳兩腳就收拾了。
張璉沒有辜負胡宗憲的信任,七月二十二日于邵武縣稱帝,七月二十五日分兵兩路,一路攻入延平府,兵鋒直指福建巡撫吳百朋,一路攻建寧府首府建安縣,試圖兩面合圍吳百朋。
七月二十八日,駐守建寧府的福建都指揮使王豪貿然率軍出戰,全軍覆沒。
賊首蕭晚攻建安縣不克,轉而攻陷松溪縣,然后南下停留在建寧府、延平府、福州府的交界處,一方面隱隱合圍延平府的吳百朋,另一方面威脅正在剿倭的福建總兵戚繼光所部后路。
已經前移至龍泉鄉的總督府內,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處于爭吵核心卻沒有發言權的俞大猷面無表情的盯著地面,腦海中浮現出昨晚周濟送來的那封信。
周濟,松江華亭人,錢淵第二批招募的護衛,曾隨錢淵先后出戰崇德、臨平山,亦隨徐渭、楊文從徽州府千里追擊倭寇。
嘉靖三十五年,錢淵將周濟塞給了譚維,到汪直來降,周濟回歸錢家護衛隊,又被錢淵指派,成了譚七指的左膀右臂。
錢淵之所以選周濟來面見俞大猷,是因為去年上虞大捷后,就是周濟撞見了俞大猷,后者才在距離篡風鎮不遠處設伏,斷絕徐海退路。
“去歲徐海授首,胡汝貞欲擊五峰而建功立業,錢某一力阻攔,以至生隙……”
茅坤指著地圖振振有詞,“賊軍雖號稱十萬,實則不過數萬,多為被裹挾青壯,如今兩軍東入延平府,如雙臂展開,其腹心邵武縣已然無遮無擋,以志輔之能,當一戰而定乾坤!”
“胡汝貞此人,通權謀,好權勢,惜其量窄,浙直總督不得越境追擊……”
鄭若曾的聲音尖銳起來,“鹿門公,就算攻下邵武縣又如何,延平府吳惟錫岌岌可危,蕭晚麾下數千賊兵,連破邵武、松溪,戰力不低,如若徑直南下沿閩江東進,戚繼光腹背受敵,到那時候,全閩都要翻了天!”
“志輔兄得陛下信任,調任南贛總兵,當以大局為重,勿使元敬腹背受敵,惟錫兄文武雙全,惜無將可調,無兵可使……”
王寅打斷了茅坤和鄭若曾的爭辯,嘆道:“自吳惟錫調任福建巡撫,福建提編已有數月未至,錢糧短缺,如若不能一戰功成,戰事延綿,難以相控。”
鄭若曾脫口而出,“寧波稅銀當充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