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嗨了一聲,“孫大人接任鎮海知縣,那日海商人心浮動,縣衙里傳出消息,孫大人亦是隨園中人……也提到了胡大人是徐閣老的門人。”
錢淵微微瞇眼,借著燈光細細打量汪直的神色,這貨不會是想改換門庭吧?
上了賊船還想跑?
門都沒有!
汪直也察覺到錢淵異樣,解釋道:“剛剛得報,送到胡大人屋中的禮都被退了回來。”
“錢某與他雖為同年,卻頗有間隙。”
汪直不禁琢磨,胡應嘉是徐階的門人,錢淵是徐階的孫女婿,應該是同一陣營……這是內斗?
錢淵有點費解,“華亭欲致你于死地,難道老船主要送上門?”
“龍泉公何出此言?”汪直大驚失色,“汪某哪里得罪了徐閣老?”
錢淵眨眨眼,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好像當年在瀝港招撫汪直,自己將徐階拉出來扯大旗?
“錢大人,徐閣老日后必是內閣首輔,得罪了他……”汪直坐立不安,“要不……汪某備一份禮,還托大人送去京城。”
錢淵干笑兩聲,“此事與朝中黨爭相關……倒不是老船主得罪了徐華亭。
剿殺徐海,招撫五峰,開海禁通商,這三件事是撕扯不開的,而時任浙直總督的胡汝貞是嚴黨大員,華亭欲倒嚴……選中的就是胡汝貞。”
頓了頓,錢淵突然問:“難道老船主不知?”
“什么?”
“前任浙江巡撫趙大洲是徐華亭心腹。”
“什么!”汪直猛地站起來,那次被搜捕入獄是他一輩子最接近死亡的時刻,沒想到趙貞吉身后還有徐階,沒想到自己被卷入朝中黨爭之中。
汪直都快吐血了,你當年說的天花亂墜,徐華亭必然身登首輔,你是徐階的孫女婿,由你主持通商,徐階才不會拿通商一事開刀!
現在好了,你都能兵圍巡撫衙門,掄起巴掌扇在自個兒的岳祖臉上……都已然決裂,還指望人家以后護著你?
呆呆的僵立好久,汪直才低聲問:“那日后徐閣老上位首輔……”
“慌什么!”錢淵皺眉道:“他徐華亭想反攻倒算,也要看錢某人答不答應!”
汪直狐疑的看著錢淵,在心里提醒自己,這次可再別被騙了!
“其一,巨木不斷,其二,紅薯、洋芋推廣,其三,譚七指專供內廷的船隊不絕。”錢淵依次豎起三根手指,“這三點能保證,再加上最后一點,必然無恙。”
“最后一點是?”
“高新鄭。”錢淵輕聲道:“裕王的老師,太常寺卿兼管國子監事高拱高肅卿。”
“隨園中,錢某與裕王殿下交好,與高新鄭叔侄相稱;端甫兄任日講官,授課裕王,交情日深;此皆陛下所許。”
汪直遲疑道:“殿下登基,高新鄭……”
“高新鄭必掌重權,此人自視甚高,有任事之能,如何甘心俯首徐華亭?”
“待得殿下繼承大寶,新鄭、華亭必有一戰。”
“到那時候,還有誰管你?”
“放心,裕王視高新鄭為師,對徐華亭頗多厭惡,此戰,新鄭必勝!”
汪直沉默的點點頭,已經上了賊船還能怎樣……自去年瀝港之后,再見三寸不爛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