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不聞雞鳴,但街道上的嘈雜聲讓胡應嘉悠悠醒轉,發了會兒呆,他起身默默洗漱,在腦海中回想南下這段時日的經歷,不得不承認,自己完全不是那位的對手,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
胡應嘉自幼苦讀詩書,得多位大儒教導,敢言事,敢任事,同鄉長輩曾經如此評價,“銳氣無雙”。
“銳氣無雙”這個評價換個說法就是“失之以剛”。
其實錢淵在京中也有類似的評價,不過那是嘉靖三十五年前后,那是存在于中低層官員中的,在兩度南下,于東南、朝中幾番博弈后,“銳氣無雙”的評價并不適合錢淵。
但胡應嘉回京時間不長,腦海中錢淵的印象還是那個兩次將鄒應龍踹飛的形象。
“大人,用點粥?”雜役賠笑在門口說:“還有豆漿、豆腦、饅頭、包子、面條。”
“隨便來點。”胡應嘉起身下樓,撞見一個戶部的小吏。
“胡大人,今日中丞大人回杭州……”
“你們去吧。”胡應嘉臉色一沉,“歐陽必進致仕兩年,猶能起復為刑部尚書。”
在親眼目睹錢淵在東南的地位之后,胡應嘉覺得譚綸這個浙江巡撫之位只怕有錢淵之功。
雜役端上兩根油條,一碗豆腦,肉包素包各兩個,胡應嘉嘗了嘗豆腦,黃白黑綠紅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聞了聞,一股清新的豆香,登時胃口大開。
一旁也在喝豆腐腦的小吏和同僚閑聊笑道:“這還是錢家酒樓流傳出來的,味道真不錯。”
“京城的錢家酒樓好像沒有……”
“的確沒有,不過隨園小廚房有,陳大人提過。”
胡應嘉登時覺得不香了,將碗一推,起身出了門。
抵達鎮海也有兩天了,胡應嘉還沒怎么出門,畢竟通商一事和他不搭界,那邊熱熱鬧鬧,他也懶得去討人嫌……看到不爽的他想說,但萬一話里有漏洞,錢淵就一刀一刀捅過來,躲都躲不開。
不過今天要出門一趟,胡應嘉也沒叫人跟著,京中南下那幫人……應該都在城門口給譚綸送行。
想了想,胡應嘉特地往城東處走去,雖才晨間,但街上已然是人來人往,道路兩旁的商鋪早就開門了,行人不時從這家店竄到那家店,掌柜的還在后面追著嚷嚷。
這般商市,胡應嘉也只在南京、臨清、蘇州、杭州等商業重鎮見過,他轉了個彎換了條街,參差相仿。
街上的行人都腳步匆匆,夾雜著各地口音的官話不時在各個角落響起,如胡應嘉這等緩步慢行的不太多見。
三甲進士,選官江西宜春知縣,因政績卓越被調回京入六科為給事中,胡應嘉不是那種只會賣弄嘴皮子的官員,更別說其兄、其父、其祖都是進士出身,也都是在地方上長期任親民官。
胡應嘉敏銳的察覺到,雖然人來人往,看起來亂哄哄的一片,但實則次序井然,行人皆靠右行走,中間留出一條道給馬車、牛車,十字路口還有鄉勇、雜役拿著紅色的小旗在指揮。
站在那兒看了會兒,胡應嘉才繼續向東走去,商鋪越來越少,人流量也漸漸小了,但還沒看到城墻,又走了一刻鐘,實在忍不住找了個行人問了問,才知道要走到東城門口至少還要兩刻鐘。
在心里略略估算了下,胡應嘉不禁咂舌,雖然不能和南京內城相提并論,但一個下等縣有這等規模,實在難以想象。
“都是府尹大人和巡按龍泉公、前任孫知縣籌劃,宋同知從去年開始修筑新城,到現在還沒完工呢。”行人看起來像個年輕士子,不無自豪的夸口道:“僅以縣論,天下難出鎮海之右。”
“如飛來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