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火爐漸熄,兩人醺醺,恰好官船已然抵達鎮海。
慢悠悠的下船,冷風一吹,錢淵腳步有些不穩,突然一只手從側面扶住他。
“龍泉公,小心腳下。”
錢淵一個激靈,趕緊站直了,“多謝……多謝方先生。”
錢銳臉色不變,眼中多有斥責之意。
錢淵轉頭四顧,看陸一鵬還沒下船,揮手讓彭峰等人推開,小聲道:“父親,這是……去金雞山?”
“船上飲酒,一個不好就要墜江,這等寒冬,只怕要大病一場!”錢銳訓斥道:“千金之子戒垂堂,這等事還要為父教你?!”
“是,是。”錢淵干笑道:“父親這是去見汪直?”
“嗯,那事兒已拖了半個月,也差不多該給他顆定心丸了。”錢銳低聲道:“你可想好了,朝中政爭剖析以示汪直,日后他若背棄盟約……”
“早就栓在一塊了。”錢淵收起笑意,輕笑道:“日后回京,東南各事還需父親襄助一二。”
“為父的身份……”
“無需如此,孩兒會留下密令。”
錢銳嘆了口氣,微微點頭,“何日回京定了嗎?”
“沒有,等一個消息。”
“消息?”
“或者說,等一首詩。”
“一首詩?”
錢淵在心里琢磨,徐渭早已經送密信南下,嘉靖帝要求自己明年回京,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過很可惜,按照計劃,明年朝中血雨腥風,無論嘉靖帝打什么主意,只怕都不太容易實施。
眼角瞥見陸一鵬下了船,錢淵側身讓過,邁步走開,“今年除夕,還望一家團圓。”
走上烏蓬小船,帶著斗笠的錢銳定睛看著在風雪中漸漸消失的錢淵背影,從擊殺徐海,輔佐汪直,再到瀝港招撫,設市通商,一步一步走來,錢銳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早就將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
有時候,半夜醒轉,錢銳都難以相信,那個名揚天下,身鎮東南的錢龍泉真的是當年那個只知道死讀書,尖酸刻薄的幼子。
俗話說,三歲看到老。
但現在看來,十三歲也看不到老啊……呃,倒是那嘴皮子還是那德行!
一個月前,京中戶部、六科、都察院使人南下巡視,錢淵在巡撫衙門中輕描淡寫的將淮安胡應嘉罵得抬不起頭……別人聽聞這消息,只笑胡應嘉自討苦吃,而錢銳卻笑著從中品味出幼子當年的一些氣味。
烏篷船靈活的在江面上左拐右拐,從諸多商船中穿梭而過,駛向對面的金雞山。
錢銳下了船,已有馬車在等候,不多時就駛入招寶村中,汪直聽聞消息親自出迎。
“方先生,如何?”
錢銳神色凝重非常,“半個多月了,徐兄弟送來諸多消息,方某一一探查,已是**不離十。”
汪直神色有些緊張,伸手道:“外頭風大,先生入內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