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璠嘿嘿笑道:“這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如若不是御醫沒轍,有必要去找民間的名醫嗎?
刺骨的寒風呼嘯而來,大片大片的雪花亂飛在空中,呆立在院子里的趙文華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眼中帶著一絲哀傷,心里卻在慶幸不已。
兩年前在錢淵面前苦苦哀求,趙文華得到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復,但是他不敢,因為他怕。
青壯年的趙文華一心往上爬,不惜拜嚴嵩為義父,一路高升到一個三甲進士能抵達的終點,六部尚書。
而如今的趙文華年近花甲,需要考慮的是退路,如果能在徐階正式上位之前致仕,就可能逃過一劫,畢竟對致仕官員下狠手,這是壞了規矩的。
但他性格里的軟弱讓他無比畏懼嚴嵩嚴世蕃父子,特別是后者。
他知道,想要退,別說徐黨了,就是嚴世蕃都決不允許,一旦干出這種事,嚴世蕃下手只怕比徐階更狠。
錢淵也看中了趙文華,敏銳的發現這個老人性格中的弱點,想在嚴黨倒下后還活著,那就要聽話。
穿越者錢淵其實記不得嚴嵩什么時候致仕,嚴世蕃什么時候被殺,但他清晰的記得,歐陽氏病逝,嚴世蕃歸鄉守孝,拉開了嚴黨倒塌的大幕。
這是一個陰陽差錯的誤會,錢淵在接到趙文華密信,得知歐陽氏從去年就開始延綿病榻時日無多,才開始籌備回京諸事。
其實錢淵并不知道,歷史中的歐陽氏又撐了兩年,直到嘉靖四十年才病逝,而嚴黨也就是那一年正式倒塌的。
這一世,賊軍襲江西,雖分宜無憂,但歐陽氏的鄉梓安福縣被攻破,諸多親人慘死……
呆立在院子中承受風吹雪灑的趙文華在心里反復盤點,應該沒什么漏洞,只不過是巧合而已,誰想得到歐陽氏親自來看軍報?
兩份軍報的先后順序的確是趙文華安排的,不過著手的家人已經處理了,甚至“安福”兩個字都是嚴世蕃親自說出口的……
片刻之后,拎著藥箱的名醫默然無聲的走出來,趙文華清楚這是什么意思。
“天意如此,怪不得你。”老邁的嚴嵩看著跪在腳邊的趙文華,長嘆道:“就算瞞著,終也有告破之日。”
嚴世蕃兇狠的瞪著趙文華,滿肚子的氣撒出不去,厲喝道:“再去找,不信找不到更好的!”
“義父,東樓兄,有一人或許能。”趙文華開口道。
“誰?”
“李時珍,湖廣人,三年前得楚王薦入太醫院,名氣極大,但兩年前棄職歸鄉。”趙文華輕聲道:“嘉靖三十五年,錢展才十月歸京,一睡不起,名醫束手,就是李時珍出手相救。”
“噢噢,想起來了,展才還曾上門拜訪。”嚴世蕃精神一振,“人呢?”
“此人有志編纂本草藥籍,足跡遍布天下,但展才可能知曉行蹤。”趙文華解釋道:“展才當年相謝,除了贈銀,還派人護衛,有書信來往。”
這倒是真的,現在的李時珍被錢淵忽悠著去云貴找田七了。
兩刻鐘后,趙文華出現在錢家酒樓后院,將一封書信遞給了劉洪,同時口中吟詩。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
再過一刻鐘,劉洪將諸事托付給才入京幾日的彭峰,親自率十名護衛在寒冬臘月趨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