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海,二月初六。
天還沒亮,錢宅就人進人出,川流不息,天色微微放亮,兩個中年人站在門口臺階上,手舞足蹈的揮斥方遒,臺階下以梁生、楊文、洪厚為首,個個神情嚴肅,拱手應是。
今天是錢淵母親譚氏的誕辰,這個消息上個月就傳了出去,東南各地趕來祝壽的絡繹不絕,縣內的各地會館都住滿了。
南下三年的傳奇事跡已經不用再一遍遍宣傳,最重要的是錢淵如今在東南的地位,他幾乎將寧紹臺打造成私人領地,他的影響力遍及整個東南,他的手腳無孔不入的伸入從巡撫衙門、府衙、縣衙到最基層的驛站、管事。
已經是大人物了,但錢淵沒有這樣的自覺,難得的睡覺睡覺到自然醒,洗臉刷牙,吃完早飯出門一看,情不自禁的打了個飽嗝……門外那條被縣人稱為“錢家街”已經水泄不通了。
“龍泉公,你可出來了!”張家的清客疾步過來,“人手不夠,就撥了幾十個人,昨兒就說肯定不夠!”
錢淵咂咂嘴,“哪來的這么多客人?”
“哎呦喂,龍泉公,消息傳開,別說浙閩蘇松,南京都有人來拜壽。”沈家過來幫忙的清客已經滿頭大汗,“剛還有個揚州趕過來的。”
“那……把酒樓那邊的人拉過來?”
“服侍的人手再這么著也有辦法,關鍵是陪客,陪客啊!”張家清客無語了,“好些都是有功名的,讓酒樓的小二去陪客?”
世家大族往往門下有很多清客,有的善書畫,有的擅紅白事,甚至還有些有秀才功名,主要干的就是這種事……能拿得上臺面迎來送往。
“要不去府衙、縣衙借人?”
“絕對不行!”錢淵正色拒絕,“為私事而亂公務,錢某不取。”
開玩笑,這種事把府衙、縣衙的小吏、文員拉來幫忙,孫鋌還好說,信不信唐順之打上門……就算今天不打,明天肯定打上門。
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錢淵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看到表哥譚棟……譚綸的長子,前日就到了。
“表哥,表哥,前兒是鄭先生陪你來的。”錢淵氣道:“小舅借著我的名頭大肆招攬名士,這次也得出點力氣,都叫來幫忙!”
“對對對。”沈家清客恍然大悟,“沈老爺也已經到了!”
“全都拉來!”錢淵吆喝道:“還有句章兄的那個侄兒,沈一貫對吧?都拉來!”
譚棟已經年近三旬,笑道:“淵哥兒,這會兒動靜可大了。”
“誰想折騰這么大?”錢淵兩眼一翻,“小舅什么時候到?”
“總要午后吧。”
譚棟只是個秀才,已然不再舉業,但總歸上得了臺面,而且還是浙江巡撫長子,也被錢淵塞到前面去幫忙了。
今日除卻姻親,其他來賀壽的客人禮物一概不收,倒是省了不少事,但一批又一批的人過來,有的還能讓鄭若曾、譚棟、沈明臣等人打發,但有的需要錢淵親自出面。
忙的腳后跟都要砸到腳后跟,連午飯都沒時間吃,直到下午略略騰出手來,錢淵這才想起,自己這個兒子還沒去賀壽呢。
今日后院也熱鬧的很,譚氏名義上寡居多年,按例是不好大肆操辦的,也沒想到上門的客人這么多,要知道入后院的女眷,那都是和錢家關系算得上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