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鬧大了,三法司會審,這是明朝規格最高的問責審查程序,以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共審。
以往只有重臣下獄才有這般待遇,如去年宣大總督,薊遼總督下獄論罪,再如三年前浙江巡撫阮鄂兵敗。
孫鑨蹙眉問:“大理寺卿鄢懋卿是嚴東樓心腹,刑部尚書歐陽老大人是嚴東樓的舅父,但錦衣衛……”
錢錚瞥了眼孫鑨,這種問題在座的只有他這種重臣之后能問得出來,在三法司會審之外還有兩條路,其一是東廠,其二是錦衣衛。
嘉靖一朝,東廠不興,嘉靖帝也更信任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如前浙江巡撫阮鄂兵敗下獄,雖然也是三法司會審,錦衣衛在側旁聽舉證,但這次嘉靖帝將錦衣衛排斥在外。
徐渭輕笑道:“陸文孚之女與吳綬定親,說不定都已經擇期了。”
眾人默然,這下好了,大理寺,刑部,錦衣衛都踢掉,只剩下都察院了,這是嚴黨勢力最薄弱的區域,同時也是徐階唯一占據優勢的地方。
“雖都察院御史彈劾,但不過風聞奏事,并無實據,何至于此?”陳有年有些費解。
“林若雨故技重施。”徐渭不屑撇嘴,“三年前,他如何洗滌自身的?”
“他又找上門去挑事?”
徐渭默默點頭,嘆道:“此人倒是心狠,也不知是自作主張以此博名,還是徐府的安排……”
就在今日黃昏,不知所措的吳綬去找嚴世蕃要主意,如今嚴世蕃雖未離京,但畢竟身帶重孝,不能入西苑直廬,只在嚴府別院辦公,吳綬從別院出來正撞見林潤。
林潤義正言辭,口舌犀利,錢淵不在京中,徐渭的對手主要在翰林院中,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林潤如今以口才稱雄都察院。
當然了,罵人是很難起到實際性效果的,可是吳綬也實在是廢材了點,居然被罵得一頭栽倒暈過去了。
效果這么好,林潤可能都沒想到,聽到下人稟報的嚴世蕃倒沒什么動作,只讓人將林潤趕走……但偏偏門外是嚴府管家嚴年。
三年前就是嚴年將林潤摁在大街上的水洼里痛揍,因為將冼烔牽扯進來,恰巧撞上了從城外踏青歸來的錢淵,結果挨了三馬鞭。
這三鞭,嚴年自然不敢記在錢淵的頭上,那么,自然要記在林潤的頭上,不多不少,也是三鞭。
于是,在即將放衙的時候,林潤頂著他那張被抽了三鞭而紅腫的臉去都察院,六科,六部,國子監轉悠了一圈。
消息很快傳進了西苑,嘉靖帝大怒,他是個心里有數的,如果科場舞弊是真的,董份、吳鵬哪里有這膽子,幕后主使十成十是嚴世蕃。
因為當年的大禮議事件,嘉靖帝最重孝行,本就因為嚴世蕃不肯扶館歸鄉而不悅,這幾個月來嚴黨成員多遭彈劾,嚴世蕃針尖對麥芒從不讓步,朝中已然一片混亂,今天又出這等事,嘉靖帝實在是厭煩透頂這位小閣老。
嘉靖帝幾乎是脫口而出讓三法司會審,但隨即知道不妥,倒不是因為刑部和大理寺都是嚴黨的地盤,而是彈劾沒有拿得出手的實據,也不符合程序。
本想交給錦衣衛,但陸炳進宮面色灰敗的提起吳綬是自己未來的女婿,嘉靖帝只能順水推舟將事情交給了都察院,不過這樣一來,所謂的三法司會審也變成了都察院詢事。
聽了徐渭一大通解釋,錢錚隨口點評幾句,讓下人布菜,眾人在側屋用飯,等暴雨稍歇才散去,但孫鑨留了下來。
“這事兒不太對頭。”孫鑨捧起熱茶抿了口,“華亭在后,必有實據。”
錢錚贊同點頭道:“歐陽氏病逝三個月了,至今為止華亭未有大動作,今日錢某查遍三個月內的彈劾奏章,除卻今日,未有彈劾董份的奏本。”
孫鑨沉默下來,事情已經很明朗了,雖然科道言官這三個月一直彈劾嚴黨大大小小官員,但不過是煙霧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