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綸丁憂守孝這是個意外,錢淵以及隨園對此沒有做過任何準備,但浙江巡撫這個位置的繼任者,隨園以及相關勢力中,是有不少可能的接替者的。
比如說在設市通商一事上地位僅次于錢淵,實際操作猶有過之的寧波知府唐順之。
比如以南京都察院僉都御史提督操江的高捷,高拱的長兄。
比如嘉靖二十六年進士,與吳百朋關系極好的福建按察使汪道昆。
李默對浙江巡撫這個位置不太重視,以至于徐階輕輕松松的將其握在手中,顯然,這是對錢淵的一大潛在威脅。
“未必。”徐渭陰著臉低聲道:“李默亦看中了鎮海、寧海的稅銀。”
一旁的錢錚、孫鑨還沒明白,但兵部郎中吳兌、戶部郎中陳有年對視一眼,他們倆是聽懂了的。
“展才南下三年,手段不凡,隱隱有割據之像。”吳兌苦笑道:“剿殺徐海,他乃首功,設市通商,他一力承之。”
陳有年也苦笑了幾聲,“唐荊川、宋儀望……再到孫叔孝、孫文和,還有盧斌、楊文、侯繼高,要么是展才一手扶持,要么是展才故部。”
“內閣對此頗為不忿……”徐渭拉著臉說:“他們是想將這塊肥肉……至少是想將展才一腳踢開。”
錢錚試探問:“未必吧,再說東南通商,本就應握于朝中。”
“咳咳咳!”孫鑨猛地咳嗽幾聲,這位怎么這么天真,“世叔,不論其他,徐府與隨園早就撕破了臉,若侯汝諒插手鎮海商事,甚至請調荊川公、文和,如之奈何?”
“徐華亭此人,極善隱忍,手段陰詭,更兼睚眥必報。”徐渭嗤笑道:“難道指望他插手兩浙,卻和隨園相安無事?”
徐渭對錢淵的計劃了解的最為全面,東南海貿最好能握在隨園手中……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那么多口岸呢。
隨園可以容忍以高拱為首的裕王府的勢力插手,可以容忍晉地官員插手,甚至可以容忍張居正的插手,但絕對不會對徐階讓步。
錢淵當年初入京城,睚眥必報的名聲就遍傳全城,但如今,論睚眥必報,首推徐階……嚴嵩兒子都死在他手里嘛。
之前幾年,隨園和徐階鬧得多僵……不說倒霉的徐璠了,趙貞吉灰溜溜的被趕走就是明證,徐階甚至指使門人將陶大臨一并帶入昭獄,所以一旦徐階插手,必然和隨園大起糾紛。
“怎么辦?”
是錢錚問出口,但其他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徐渭身上,錢淵未回,能做主的只有徐渭。
“已然急信去西北,展才需盡早回京。”徐渭咬著牙道:“至少態度要擺出來……登之去拜會張四維,讓其和高新鄭通氣,再讓陸子直、冼烔上書彈劾侯汝諒……至于罪名?”
陳有年突然說:“去歲今年,輸遼東耕牛、白銀,賬目不齊……確有其事。”
“好,就以此由。”徐渭停頓了下,又道:“帶上禮部左侍郎林利仁。”
錢錚一皺眉,林庭機和錢家是姻親呢。
孫鑨笑著解釋道:“會讓林貞耀私下告之,不過表明態度而已。”
彈劾侯汝諒是針對徐階的,而彈劾林庭機是針對李默的。
錢錚苦笑點頭,心里犯嘀咕,侄兒幾家姻親,徐家、林家似乎都和侄兒不是一條路。
京中向來宵禁,但這個夜晚,西城的街道小巷中,來往的人不少,個個腳步匆匆,衣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