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烴興沖沖的連夜去了隨園,一進去卻看到個陌生人在眾人環繞之中高談闊論,此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雙目隱有精光,腰間攜掛一柄長刀,一派武人風范。
“貞耀,快來見過夫山先生。”
林烴心里一動,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心學傳人何心隱。
“隨園中的確人才濟濟,東南文氣大都匯聚一堂。”何心隱哼了聲,“他錢展才還真有割據東南之心?”
“說這些話做甚!”正從堂內走出的徐渭不屑道:“若錢展才有此心,你何柱乾如何會千里赴京,入住隨園。”
這兩人都是心學傳人,也都是脾氣古怪的,剛才只一頓飯的時間已經吵了不下三四次了。
徐渭瞥了眼林烴,“妥了?”
林烴用力點頭,湊近低聲問:“到底是什么禮?”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徐渭推開林烴,“登之、子直、君澤還有貞耀,你們陪著博茂。”
孫鑨、陶大臨起身準備往后面去,徐渭眼角余光掃了眼何心隱,“還要八抬大轎請你?”
四人走進偏院,如洗月光下,石桌邊,錢淵正雙手背后,仰頭觀月。
今日之事讓錢淵下定了決心,為此他不惜送出厚禮……還不止一個人,除了李默,還有高拱。
雖然這份厚禮是送兩個人,但只有一份……但即使如此,也足夠了。
錢淵在心里琢磨,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李默、高拱會不會都認為自己被騙了……不管了,反正就這樣,誰也沒規定一份禮不能同時送給兩個人!
何心隱突然急奔京城找到錢淵,這讓后者明白了胡應嘉的那句話。
這是錢淵下定決心的另一個原因,侯汝諒入浙,是去掀胡宗憲的老底的。
查賬?
開玩笑,不說胡宗憲給汪直屢屢送去的重禮,即使是錢淵在整軍抗倭、設市通商上和當時的浙直總督府也有銀錢上的來往……如今括蒼山中的作坊,當年從胡宗憲手上弄來的大批精鐵、工匠。
何心隱不忿于胡宗憲毅然離開浙直總督,游歷京中入住耿家,后耿定向就任江西巡按,何心隱沒有隨之南下,而是嘉靖三十八年初才離開京城去了江西。
何心隱帶來了消息,耿定向正在查賬,查從寧波府輸入閩贛總督府的賬目。
徐階已經開始動手了,耿定向是第一個,侯汝諒是第二個,目標直指胡宗憲。
錢淵其實不太在乎胡宗憲的死活,也不在乎嚴黨的被清算,但他在乎的是徐階。
五年了,錢淵從來沒有忘記陶宅鎮的那個雨夜,在那之后,即使娶了小七,他也從來沒有過哪怕一絲和徐階和解的念頭。
這只是感性的那一面,而理性的那一面……徐階是個典型的官僚,長期的政爭讓他只有一種認知,不是門人,就是敵人。
錢淵可以容忍高拱、李默甚至張居正將手伸進東南,卻難以容忍徐階這么做。
如果讓徐階順利的由胡宗憲追溯到嚴嵩、嚴世蕃身上,那么徐階很可能就此坐穩內閣首輔這個位置,難道到時候他不會將手伸進東南?
到那時候,錢淵還能掌控東南沿海,順利的實施自己已經盤算好些年的計劃嗎?
聽到身后的咳嗽聲,錢淵緩緩轉身,看向何心隱的眼神犀利而冷靜。
“夫山此來,為東南乎?為績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