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燒了的是一家酒樓,并不是因為燈市走水,而是廚房用火不慎點著了柴火,心累的海瑞知道自個兒是罵錯了人,但也板著臉,只是因為心急救火,臉上被熏的一片漆黑,須發卷起,看起來狼狽不堪。
郭遠面無表情的指揮人手細細檢查,將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搜一遍,以防余火復熾。
其實海瑞和郭遠是認識的,嘉靖三十五年,海瑞和錢淵發生沖突,就是因為海瑞扣住了在鬧市不慎踩傷行人的郭遠。
酒樓掌柜苦著臉坐在地上,看到海瑞猛地跳起來,“知縣大人,知縣大人,走水是……”
“放他過來。”
海瑞發話也沒用,攔在外圍的護衛看郭遠點頭這才讓開,掌柜沖過來噗通跪在地上,“是一群醉漢吃多了酒發酒瘋……請大人做主啊。”
海瑞細細問了幾句,拉著臉左右看看,視線落在不遠處地上六七個大漢身上,有的被燒傷了,有的逃出來的時候摔傷了,還有兩個醉醺醺的酒還沒醒。
“都帶去縣衙。”海瑞咬著牙發號施令。
食園的護衛不會聽海瑞的,但十幾個衙役、捕快一擁而上,場面登時混亂起來,帶著濃厚地方口音的高聲喝罵頻頻響起,伴隨著酒樓掌柜的指責聲,周圍永遠存在的吃瓜眾的喝彩聲。
等海瑞處理妥當了,才發現那位新任浙江巡按御史已經不知何時消失在人群中。
王本固是個聰明人,眼力也不算太差勁,試探海瑞看起來有點冒失,但那也是海瑞太過奇葩,之后的幾天內,王本固隨便找了個客棧住下來,甚至都沒去驛站。
一直等到正月二十一日,浙江巡撫侯汝諒巡視金華府回到杭州,在王本固看來,同為徐階門生的侯汝諒才算是自家人。
“本還想著和子民一同守歲,不料今年臘月大寒,運河冰封。”侯汝諒笑著做了個手勢,請王本固入席,“今日為子民接風,張先生一同坐吧。”
王本固看了眼去迎自己入巡撫衙門的張師爺,笑道:“又無外人,一同入席就是。”
一省巡撫早年非常設,如今已是常設,并無佐官,巡撫下面只有文員、小吏,論權柄,最受侯汝諒信任的張師爺算是巡撫衙門的老二。
“那學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張師爺陪著小心最后落座。
只略略寒暄幾句后,王本固單刀直入,問起了鎮海通商。
侯汝諒眼簾微垂,自顧自斟了杯酒緩緩飲著,一旁的張師爺接過來,嘆道:“王御史有所不知,中丞這一年來,挺難熬的啊。”
看王本固神色狐疑,張師爺也顧不上東翁的面子,仔仔細細的將去年赴任時候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呃,或者這干脆就是侯汝諒讓下屬說的。
從巡撫衙門內只有大貓小貓兩三只,其他人全都作鳥獸散,侯汝諒幾乎無人可用,到前幾任浙江巡撫免了各府常例銀,再到前任浙江巡撫譚子理臨走使了絕戶計……到現在巡撫衙門還欠著鎮海銀子沒還呢。
王本固暗罵侯汝諒無能,身為一身巡撫,上馬管兵,下馬管民,居然被逼到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