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拱背了這個黑鍋,于是提出了讓楊博兼署理兵部的要求。
雖然無法斷定,但徐階打探到這幾日隆慶帝心情不算太好,而且頻頻召見諸大綬、林燫、殷士儋、胡正蒙等舊臣,但身為高拱心腹的張居正、張四維沒有得到召見。
徐階知道,自己的猜測至少對了十之六七,高拱的強勢、跋扈顯然在陛下心里埋下了釘子。
不得不說,細查人心,徐階的確有這個水平。
歷史上從嘉靖三十一年到嘉靖四十五年,整整十四年的陪伴,讓隆慶帝對高師傅的信重無可復加。
但這一世,嘉靖三十五年錢淵就出入裕王府,直接導致了高拱在隆慶帝心目中的地位下滑,無論是私人關系上,對隆慶帝的助益上,錢淵都不弱于高拱。
而這一世的高拱因為嘉靖帝的提前駕崩,并沒有在隆慶帝登基之前入閣聚攏黨羽,導致高拱比原時空中還要跋扈,如何不讓隆慶帝心中不悅呢?
最要命的是,這是一次交易,臣子和帝王之間的交易……類似的交易在每個朝代都會出現,但對于高拱和隆慶帝這樣的關系來說,這種交易無疑是在他們之間劃出了一道不算深但也不算淺的鴻溝。
李默抱恙,孫升、呂本即將致仕,吳山庸碌之輩……徐階在心里想,丁憂的陳以勤還有兩年才能起復,殷士儋、高儀之輩短期內不可能入閣,陛下不以我徐華亭制衡,還能用誰呢?
這段時日里朝中局勢的變化都在徐階的計算之內,起身踱了幾步隨手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只看了一眼,徐階的臉色微變,書里夾著一張舊紙,上面是兩首詩。
徐階第一時間就回憶起,這是嘉靖三十五年正月,張居正來訪以此正式投入徐府門下。
徐階煩心的將書塞了回去,雖然他依舊對權力有著極度的渴望,但畢竟也是將近六十歲的人,不可能不考慮身后事……當然了,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在歷史中活的更萬年王八似的,張居正都死在自己之前。
徐階平輩的兄弟四人,除了自己,只有徐涉考中進士,下一代中一個出挑的都沒有,到現在居然連個秀才功名都沒有。
先后挑中錢淵和張居正,一方面是因為朝政使然,另一方面徐階也有讓他們照看徐家后人的念頭……歷史上倒是的確成功了,海瑞就是為此罷官,弄出了個“家居之罷相,能逐朝廷之風憲”。
而這一世,錢淵就不說了,張居正被前者逼上梁山和徐階決裂……雖然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了,但每每想起,徐階都咬牙切齒。
從那兩首詩想到了張居正,從張居正想到了錢淵……徐階幽幽的嘆了口氣,在他內心深處,始終覺得那位青年和自己是一種人。
看似冒進,實則亦能隱忍,一旦勃發而起,心狠手辣不讓嚴東樓專美于前。
自己明年就六十歲了,而那位今年還沒滿三十歲,自己致仕后徐家再無人能頂起大梁……徐階推開窗戶,感受著初春的寒意,心想自己的下場能比嚴嵩好多少?
思慮良久后,徐階走回書桌邊,鋪紙提筆,寫下了一封信。
小心裝好,親自封口,徐階拉了拉繩子,對進屋的老管家說:“明日一早啟程,急遞浙江王子民。”
如果今年一切順利,高拱跋扈,陛下以自己制衡高拱,那么東南通商事很可能會落在自己手中,隨園必然勢力再衰……徐階在心里想,還來得及,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