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馭笑道:“未必那么糟糕,聽聞去年海上巨浪打翻了數百艘海船,大量海商遲疑不敢出海,才導致稅銀銳減。”
“此事蘇松也多有耳聞。”徐涉點點頭,瞥了眼徐階補充道:“不過東南亦有大戶走私。”
“總不能之前都是老老實實繳納稅銀的船只,現在大都去走私了吧?”鄒應龍疑惑道:“如若那般,克柔還真沒什么好辦法。”
“不可能。”徐涉搖搖頭,“略有影響而已,克柔南下,無需稅銀激增,只需比如今略多就能交代過去。”
這個時代的官員,對商業本就有著天然的鄙夷,對貨物、價格的供需關系更是沒有系統的認知,很難看懂貨源的多少對稅銀的影響。
事實上錢淵去年也是通過收集大量信息,在仔細分析苦思后才得出的結論。
幾個科道言官離去后,徐階揉著眉心,疲憊的說:“讓諸位見笑了。”
“元輔說哪里話。”李春芳突然開口,“不過二公子那句話……倒未必是空穴來風。”
“錢展才貪污稅銀?”馮天馭皺眉問:“他有這個膽子?”
徐階轉頭看向徐涉,“三弟如何看?”
“東南走私歷來已久,四年前設市通商,海貿大興……”徐涉遲疑道:“若說隨園不在其中取利,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馮天馭忍不住低聲道:“當年錢展才回京,曾在先帝面前擔保,隨園未從通商事得利一文,如若貪瀆,錦衣衛不會毫無察覺……”
“但稅銀銳減是從去年九月開始的,而先帝四月中駕崩。”李春芳笑道:“千里做官只為財,隨園向來財力雄厚,哪來的那么多銀子?”
徐涉補充道:“而且據聞,余姚陳家、錢塘周家、會稽陶家、山陰諸家,均組建船隊出海販貨……”
李春芳又添了句,“如若東南通商有礙,為何稅銀銳減,但入內承運庫卻不減反增?”
“元輔,要不要讓克柔留心,查一查?”
徐階沉思良久,他也傾向于隨園在通商事中得利,低聲道:“去封信,讓克柔查查,但不必強求。”
這是錢淵和他們之間的區別,他的最終目的不在于通商,而在于開海禁,為了這個目的,他寧可私下貼銀子來暫時養廉,也不肯收取一文錢的賄賂。
隨園的確財力雄厚,但身為穿越者,前世又曾經下海經商,這一世身居高位,賺錢并不難。
每一文錢都干干凈凈,奈何外人不信……
在這些官僚心目中,錢淵掌控東南通商事,除了以此立足朝中之外,可能最大的原因就是以此斂財。
高拱、張居正就不會這么看,他們雖然和錢淵有隙,雖然對隨園有無數的不滿,對錢淵掌控通商事更有憤恨,但他們相信,錢淵不是為了錢財才攬權。
這就是區別,徐階、李春芳是典型的官僚,而高拱、張居正是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