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鋌突然插嘴道:“船只報備,是以誰的名義?”
麻貴眨眨眼,“此次出海,貨物均是商號采買,自然是以商號名義,只交付潘家、陳家船只租金。”
“已然報備?”孫鋌皺眉道:“但凡出海船只,均編號在冊,只怕府衙還是要算在潘家、陳家頭上。”
“那明府的意思是……”
“沒什么意思。”孫鋌不動聲色道:“想必兩位也聽說了前幾日碼頭之事,孫某也想不到……”
“設市通商自展才而起,孫某也不諱言,隨園中多有族人出海販貨,不料縣衙小吏貪財收取賄賂,險些壞了大事。”
“所以,孫某已然決意,但凡和隨園有瓜葛的,報備、估值、繳納稅銀,鎮海縣衙均不插手。”
孫鋌起身嘆道:“畢竟陛下尚未正式開海禁,隨園不敢因私利而壞大事。”
年輕的麻貴顯然被糊弄住了,而馬順卻聽出了言外之意,試探問:“如若府衙那邊……”
“絕無可能。”孫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若有礙難,便來縣衙,胡某為你們做主。”
將孫鋌、鄭若曾送出門,馬順回頭苦笑道:“都說南人精細,喜歡肚子里做文章……”
“是想我們和胡克柔碰一碰?”麻貴疑惑道:“咱們和隨園可沒太多來往,胡克柔吃飽了撐著犯難我們?”
“嗨,人家不都問清楚了嘛,船只是借用潘家、陳家的,今日他孫文和又親自來慶賀商號開張……”馬順搖頭道:“報備、填寫通關文書、估值、繳納稅銀這么多事,咱們還是第一次,說不定哪兒就會耽擱了……”
“到時候孫文和就有借口了?”麻貴不屑道:“隨園好大名聲,也不過如此。”
當報備文書送到府衙,并且特地送到胡應嘉面前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出其中問題。
孫鋌想的可不僅僅只是找個由頭報復那么簡單,人家是想摟草打兔子,一鍋燴呢。
自董一奎南下之后,北邊乃至西北的大量商賈都蜂擁而至,如麻家、馬家這樣的將門也不是沒有,甚至還有王府參與其中。
之前董一奎勾搭上侯汝諒、王本固,如若麻家、馬家能勾搭上胡應嘉……那接下來孫鋌就有足夠的底氣了。
胡應嘉拿起毛筆畫了個勾,交代道:“戶房都看著點,第一次出海,能通融就通融,如若難以裁決,立即報上來。”
吏員躬身應是,遲疑著退出門。
胡應嘉忍不住笑了笑,隨園使麻家、馬家南下參與海貿事,孫鋌和鄭若曾必然是不知曉的,否則就不會干出這種事……自己早上還在琢磨用什么理由關照關照那家商號呢。
的確,孫鋌和鄭若曾不知此事,名義上麻家、馬家使子弟南下參與通商事,是借用隨園士子,前山西城固知縣周詩的名義,錢淵并沒有送信過來。
在丟了個大面子之后,孫鋌才想出這么個法子,當初錢淵費盡心機將董一奎和王本固綁的死死的,自己如若能將麻家、馬家和胡應嘉綁的死死的……
孫鋌在鎮海好些年了,很清楚只要董家還在走私,鎮海稅銀就很難大幅度回升,朝廷能忍得了嗎?
忍不了,緝私就是必然的選擇。
到時候,和王本固綁的死死的董一奎逃不了干系,而和董一奎同為西北將門出身的麻家、麻家綁的死死的胡應嘉能逃得了干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