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大兄其實心里清楚,一切還是暫行舊例的好。”錢淵毫不客氣的說:“開海禁乃本朝未有之事,雖然東南通商數年,于朝中頗有助益,但至今尚未正式開放海禁,此事乃錢某心心所念,自然要安排的妥妥當當,不可出一絲紕漏……”
“這數年來,嚴分宜、李時言相繼離世,呂余姚、季泉公均致仕歸鄉,中玄公欲一掃塵埃,匡扶社稷,如今卻依舊黨爭不休。”
“欲行新政,自是以攬權為先,錢某也能理解。”
“錢某也知他高肅卿如何看待隨園,嘿嘿,寧可贈華亭,也不肯讓隨園接手……結果呢,胡克柔一朝成名天下知,現在卻要抽梯子?!”
“他高肅卿難道想不到,如若真的抽走這梯子是什么后果?”
錢淵冷笑著總結道:“利令智昏。”
張居正沉默片刻后,艱難的開口解釋道:“此事早在嘉靖三十五年你我曾談起,去年曾告知中玄公,非為今……”
“哈哈哈,所以相較而言,高新鄭、張江陵,錢某更看好后者呢。”
看張居正還要說什么,錢淵伸手示意,“來來來,這杯茶可來之不易,叔大兄還請一品。”
張居正抿了口茶,細細品嘗,臉色一變,“明前龍井?”
今年杭州的明前龍井未送入隨園,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有心人都心里有數,這代表著隨園在浙江的勢力大幅度衰退。
如今明前龍井出現在隨園,張居正自然知道這不是錢淵暗示胡應嘉之事,而是在明示,這茶葉是陛下賜下的,這也代表著錢淵不妥協的決心。
張居正暗嘆一聲,自己來講和……其實算不上什么講和,高拱不會允許隨園再度插手東南商事,只是想和錢淵合作推行設立新衙管束通商事,甚至可以讓出一部分權力。
張居正受高拱指派而來,其實來之前他就知道此事絕無成功可能。
高拱以為隨園競逐寧波知府落敗,勢力大衰,對這樣的條件不會拒絕,畢竟隨園立足朝堂,很大程度是憑借東南通商帶來的稅銀。
但張居正心里有數,人家錢展才手段了得,居然能拉攏來胡應嘉,隨園在東南勢力不禁沒有衰退,而且是更進一步……只是其他人看不出來而已。
想到這兒,張居正也懶得再說了,轉而問道:“聽說弟妹有孕,恭喜了。”
“謝過叔大兄。”錢淵笑嘻嘻的說:“說起來當年第一次見叔大兄長子,小弟可是給了見面禮的,多哥兒都快兩歲了……好好好,明年一并給,這次可別忘了!”
張居正也是無語,你臉皮真厚,你老婆生兒子的時候,我還在徐階門下,就差和你公開干架了……
“對了,陛下前日還問起你呢。”錢淵看似無心的隨口道:“數遍朝中官員,若設新衙管束通商事,約莫設寺,再以履歷論,叔大兄曾游歷東南,對通商事知之甚多,的確是合適人選。”
設寺,意味著主官正三品或從三品,和六部侍郎平級,張居正這個國子監司業遷轉勉強夠格,當然了,錢淵這個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也是夠格的。
張居正沉默片刻后,拱手相謝,繼而告辭離去。
走出隨園,張居正在心里想,此行雖然事敗,但對自己也不是沒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