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一生所念無非二者,生時匡扶社稷,澄清天下,死后青史留名,萬古流芳。
歐陽一敬這歹毒的奏折將高拱逼到了死角。
不理睬?
那幫科道言官會將此視為默認,然后往自己身上潑更多的臟水。
否認?
那幫科道言官會讓自己拿出證據……而他們彈劾是風聞奏事,不需要證據的。
想到這,高拱都要忍不住去罵太祖皇帝朱元璋了,非要弄什么以小制大,可以風聞奏事!
書房死一片的寂靜,突然有敲門聲響起。
老仆在門外稟報,“少爺、表少爺與十多名言官在街上毆斗受傷。”
張居正起身開門問了幾句,回來低聲道:“幾個御史遇上,大公子受激不過,后張元嗣正巧碰到……”
“嗯?”
“元嗣今日拜訪隨園,出來時同年林貞恒、陸與成同行。”
高拱恢復了沉默,只點了點頭。
而張四維試探問:“中玄公,隨園有襄助之意?”
“不可能。”
“有可能。”
張居正看了眼和自己異口異聲的高拱,開口道:“中玄公之意……展才遠在萬里之外,而隨園以其為首,孫文中、徐文長不會隨意出手?”
高拱微微點頭,“隨園盡多俊杰,但錢淵南下之前顯然有所交代,隨園不涉京察,他如今還在東南,無其指使,徐渭、孫鑨不會妄動。”
“應該只是巧合……”
張四維突然低聲說:“這事兒會不會是他……”
“不可能。”
“不可能!”
這次算是異口同聲了,高拱冷笑道:“錢淵其人,心思莫測,手段也說不上什么正大光明,但這等絕戶計……他是不肯用的。”
看了眼默默點頭的張居正,高拱輕聲道:“適才叔大言……有可能……此為何意?”
張居正抿了下嘴角,整理了下思路才開口,“若中玄公退卻,何人能制徐華亭?”
問的是為什么認為隨園會襄助高拱,而張居正卻提到制衡徐階……張四維聽得懵懵懂懂,而高拱恍然頷首。
如果高拱被逼的致仕,朝中還有誰來制衡徐階?
沒有!
吳山年邁,早有致仕之心,殷士儋勢單力薄難以相抗,隨園明面上官階最高者也不過三個侍郎,而對隆慶帝最有影響力的錢淵還遠在東南。
在這種情況下,若高拱致仕,徐階掌控朝政,下一個下手的必然是隨園。
高拱冷笑著揮袖道:“明日起,閉門謝客,拒太醫院,叔大去找幾個民間名醫來!”
張居正躬身應是,心里卻在嘀咕,如果你高拱下臺,說不定還有起復之日,但徐階掌控大權后,第一個要解決的未必是隨園,未必是錢淵……很可能是自己這個白眼狼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