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不絕的解說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高拱和張居正用一種奇特的眼神打量著口干舌燥的錢淵。
其實高拱和張居正都不相信錢淵有謀反之心,三番兩次拿此事說嘴只不過是朝爭手段而已,但他們聽了錢淵如此長篇大論后……雖然有些離奇,雖然有些天方夜譚,雖然只是半信半疑,但這的確能解釋錢淵長期以來的各種古怪行徑。
設市通商立下大功,卻沒有借此一躍,反而霸著這塊肥肉不放手,不惜頂著內閣首輔、內閣次輔這么大的壓力……最重要的是,錢淵一直試圖以種種手段保持他在東南諸軍中的影響力。
“中玄公,你我不類華亭分宜。”錢淵放下茶盞,輕聲說:“往日齷蹉,可一笑了之。”
聽到這句話,高拱臉上沒什么神色,心里卻在微微點頭,的確如此,自己和錢淵之間并不像嚴嵩和徐階那樣非要斗得你死我活,沒有根本性的敵對因素。
“此番出手,錢某可不是為了隨園,不是為了華亭,而是為了中玄公。”
“嘉靖三十三年,錢某曾言,滅倭者,必績溪也。”
“嘉靖三十四年,錢某對叔父說過,他日匡扶社稷者,必新鄭也。”
錢淵一頂又一頂的帽子拼命往高拱頭上戴,畢竟有侍候過嘉靖帝這種高難度角色的經驗,饒是高拱剛才還面色不渝,轉眼間也不由自主的眉頭舒展,顯然被拍的很開心。
呃,可能還有個原因,錢淵尖酸刻薄的性子早就遍傳天下了,滿朝官員能讓他這般吹捧的……高拱想了想,好像一個都沒有?
“日后中樞之事就拜托中玄公、叔大兄,錢某寧愿外放,此事也已得陛下許可,何時返朝……全憑中玄公做主。”
張居正咳嗽兩聲,“半年前,展才秘密出京南下平亂,前幾日又奉命秘密回京……”
這是在說,你錢淵什么時候回京難道會聽高拱指派?
畢竟簡在帝心啊。
錢淵大笑道:“錢塘高儀乃庸碌之輩,充數而已……只望中玄公稍稍忍耐,只要不將殷正甫、陳逸甫統統驅逐,想必陛下不會強行召錢某回朝。”
高拱臉色有點發黑,心里暗罵這廝是狗改不了吃屎,這話說的皮里陽秋……一方面是在說高拱不能容人,另一方面是在表明,隨園和殷士儋、陳以勤是有默契的,或者說這兩人加上高儀將會是隨園在內閣的代言人。
忍了又忍,高拱還是忍下來了,看看徐階如今的悲慘模樣……只要面前這廝肯滾蛋就行!
“外放何地?”高拱冷然道:“山東亦臨海。”
“山東如今一片狼藉,還是中玄公挑選良吏吧,錢某不擅理政。”錢淵哼了聲,“應天巡撫。”
張居正插嘴問:“展才,為何選應天巡撫?”
應天巡撫管轄應天府,但也管轄南直隸部分區域,品級比不上南京城內的諸多高官,權力也受到很大限制,并不是個好選擇。
“名義上是應天巡撫,但主要區域在于蘇松。”錢淵解釋道:“之所以要沿海巡撫大員,主要就是為了打造水師,無論是面對將來西洋諸國侵擾,還是要護衛航道,甚至護佑海運,擴充水師是必然之舉……此事已得陛下許可。”
錢淵又拿起長劍點在松江府上,“打造戰船,最合適之地就是這兒。”
長劍緩緩向東移動,落在舟山、鎮海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