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不想一想,南宋之事,千古所悲,豈可重見于今日?更不想一想,京城口舌如鋒,袁崇煥之禍豈能免乎?”
盧象升一席話,楊嗣昌覺得深受羞辱,他滿臉漲紅說道:“若如此說來,盧督的尚方劍當先斬下本兵的腦袋!”
盧象升沒有作答,應該是簡直不知說什么話好。
斬下楊嗣昌的腦袋,他又不是袁崇煥,可以不尊皇命,肆意妄為。
同時他又懷疑會不會是楊嗣昌和高起潛合謀,竭力打消他主戰的士氣,使他沒法同建奴作戰,免得妨礙他們秘密地同建奴進行議和。
一時間,他的心中非常悲憤。
此時,楊嗣昌也意思到自己這話不妥,站起身,背著手來回走了一陣,然后站在盧象升的面前,勉強笑著說:
“盧督,你不要以京城的流言蜚語陷人。”
“流言蜚語?”
盧象升冷笑一聲,眼光斜視楊嗣昌,不滿地說道:“周元忠赴遼東講和,來往已非一日。
此事發起于遼東巡撫方一藻,主其事者是你楊本兵楊文弱,京城里無人不知,何謂流言蜚語!”
事情說開了,楊嗣昌態度窘迫,心中發苦,偏偏還不好發作,捋著頜下長須,長嘆一聲真誠道:“盧督,本兵豈不知議和一事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本兵又豈不知只要道一聲主戰,便可贏得天下歡心,萬眾贊頌!
亦如京城京營的勛貴將領,明明懼敵如虎,口里卻叫囂著要盡起精銳殺敵,可又有誰和盧督一般,真的想為國為民卻敵?
說到底,他們主戰不過是為了區區聲名而已。
是啊,本兵自然也可以邯鄲學步亦步亦趨,說穿了和他們一樣,又不要本兵上陣殺敵,以身抵達韃虜刀鋒利箭。
但本兵深受皇恩,又豈能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
為國家計,本兵身負千古罵名又如何?”
這番話,若不是看見崇禎皇帝的一些布置而心存疑慮,楊嗣昌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歷史上,他就和盧象升不歡而散,將相不和,最終斷送了盧象升的性命。
行轅密室內寂靜一片,盧象升盯著楊嗣昌瘦弱的身軀,難得的真情流露,久久無言。
是啊,誠如他所言,事實道理擺在這里,一目了然,無需瞎琢磨。
說一千道一萬,此事根本和楊嗣昌無關,真正的原因還是在陛下身上。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哪怕寧可飲恨而亡,盧象升也絕不議論懷疑“君父”的不是。
“文弱,有些事建斗亦是知曉,只是時局如此,公作為本兵,大明樞輔,理應勸陛下奮全國之力一戰。
尤其是陛下乃有為之主,卻在這件事上頗受朝廷上下清議指責,豈不令為臣者痛心!
而且,今后也將步入南宋諸帝后塵,污了清名。”
盧象升苦口婆心勸道。
“時至今日,本兵卻是不好改口。不過隔日陛下定然召見盧督,盧督不妨適時看看陛下的意思。”
這就是楊嗣昌今天過來的目的,此時終于說了出來。
“自然!”
盧象升點點頭,目光堅定。
為將者如果不知朝廷意思,皇帝心思,這仗根本沒法打。
“盧督,宮里來人,趕緊出去請接旨。”
正當氣氛逐漸融洽,二人想深入溝通,門外親衛進來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