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女孩端了碗放了辣椒的豆腐腦放在面前,鄭建國想起這位明顯有些矛盾的男人可能是礙于臉面才畏畏縮縮,也就是下意識的開口說了幾句,便感覺這個話說的有些多了,當即拿起勺子吃口豆腐腦,眉頭一皺也開了口:“嚯,夠辣——吃火鍋不錯。”
“哈,你也這么說。”
年輕男人笑瞇瞇的開口時,渾然沒注意到旁邊的馮正平卻是兩眼發亮,瞅著鄭建國大口吃著喝著倒是面帶疑惑:“你回來是過中秋的?”
“國梁,哪里有你這么追著人家問的。”
中年女人隱含不滿的開口呵斥了,這下鄭建國倒是不能不說了:“算是吧,回來陪父母過個節,當然還有別的事兒,你們沒有固定地方,拉著這個油鍋到處跑太費事,不如弄個小火爐上面賣粽子,粽葉用熱水煮了還能重復利用——”
“哦,你這么一說,倒是有些道理,那樣就不用拉著這個大爐子和油鍋跑了,你在哪看到的?”
叫國梁的男人轉頭瞅了瞅鍋,他雖然自己沒賣過粽子,可也是見過旁人賣過,知道一個大鐵鍋一個煤球爐就能搞定,還不用像這樣用油用鍋用炭用人,當然他不會認為這是鄭建國自己想出來的:“美利堅嗎?”
“記得是在坐車時看到過的。”
鄭建國笑了笑含糊的說到,說實話他對于這個油條和豆腐腦并不滿意,炸油條的面活的有些硬了,再加上這么一大一根,外邊炸的金黃了里面還有些粘牙,然而考慮到這會兒國內的情況來說,5分錢想吃點帶油腥的東西,這可是太便宜了:“那邊的舊貨市場你熟悉嗎?”
“熟悉談不上,也都是聽說的,勞改犯為主二流子為輔,當然都是下邊村子里的,他們知道村子里誰家有東西。”
廖國梁的鴨舌帽不知什么時候抬高了許多,他先前能夠認出鄭建國也是因為對方的口音上面,畢竟他在接受央視采訪時都是用的善縣話,記憶不可謂不深刻,可想起對方的身份也就改口問道:“你現在是收集還是研究這個了?”
“哦,你是大學生吧?”
連著被人這么問,鄭建國也沒再繼續回答問題,因為毛病都是慣出來的,只是沒想到隨著他的這個問題,廖國梁面色頓時遲疑起來:“——”
“國梁是大學生,首都物資學院的。”
仿佛知道廖國梁不好意思說,正在油鍋旁邊的中年女人接上話后說到,廖國梁也就面現訕然:“媽,我那個大學是大專生,和大學生不同——”
“首都物資學院?”
鄭建國腦海里浮現出幾個問號的時候,旁邊正吃的香甜的馮正平好似知道他的疑惑,低聲開口道:“是經濟管理學院里的物資專業擴建的專科學校。”
“噢,大專大學的都是學習的地方,你這么一說,齊省醫學院還有專科呢,這沒什么不同的,只要能做出成績來。”
鄭建國能看出這個什么國梁礙于“大學生”的身份,認為拋頭露面幫家里賺錢是丟人現眼,所以才會把鴨舌帽壓的那么低,在自己問出是不是大學生的時候遲疑,說到底還是心理素質不足導致的社交障礙,簡單來說就是自卑到連自己都感到卑微。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默默的瞅了眼滿臉說教的鄭建國,廖國梁是才在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卻不想鄭建國直接笑了出來:“你臉上的面色是不以為然,心里怕是在說我站著說話不腰疼,只是你既然能夠認出我來,那想必也知道我成為社員后為了考上工人,堅持在每天下工后的深夜里刻苦學習,后來工人沒考上就恢復了高考。
但那都是報道中的筆法,實際上當年我在每天下工后的刻苦學習時,還面對著其他同齡人和大人們甚至還有村干部們的譏笑嘲諷,認為我鄭建國不老老實實的種地,白日做夢的想當那吃白面饃饃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