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想起一事連忙提醒:“平康兄長,我倒有個事須叮囑你,”他暗暗道,“那個李大郎是個人物,你卻不知,這諜子都是他一槍一個打殺的。”
姚平康大吃一驚駭然道:“俺只當是你來著怎地是他?”
他通報:“那廝是在流民中格格不入的一個,俺也看他是個人物,原是要借他的命,教這鐵鞭寺不得安寧,俺才正好帶兵絞殺,不意遇到你們——那廝是個奢遮的人啊,”他嘆道,“不知是甚么物件,竟連張大戶那等腌臜也情愿二十余萬大錢購買,俺本要借他手里的寶物一用,正好剿滅鐵鞭寺,好教西賊不敢輕易窺伺咱們渭州。”
折彥質微微一怔,眼看軍卒們翻看西賊尸體,周教師在一旁站著只是思索精妙的招數,便隨口一問,又知李寇竟也知些馭人的手段,心下嘆服,道:“灑家只說那是個心狠手辣的少年,你不知他一步殺一個面不改色的狠毒,灑家卻看得清楚,你去看那西賊,又快又準的槍只在脖頸一割,瞬間斃命,”他叮囑姚平康,“莫與他為難。”
姚平康一跺腳嘆道:“俺也不肯與小兒為難,倒是高看他兩眼——是了,這廝還懂醫,俺來時,流民中有藥湯傳遞,俺問張小乙,那廝說都是渭州的大夫看過的,是好藥,精準驅寒,那廝又租賃張小乙家的塌房,把流民中攜家帶口的都送進去,俺見他又買些糧食,當時贊嘆他是個人物,也送了些藥物過去,不想那小兒竟連藥物也懂,不如你問他一問——”
“莫急,他是個心思多的人。”折彥質并不帶甚么期望,他只說,“此番壞了你活捉西賊諜子的好事,是了,還有個蕃人,倒也算是一件功勞。”
“仲古這是甚么話?俺也不需小兒的功勞。”姚平康勃然作色。
折彥質笑道:“他卻提示我莫可泄露出去,不如算作你的功勞,此番要領渭州軍馬,誰還有甚么說頭?”他在姚平康胸膛推一把,笑道,“你權且記住他的人情,流民要安寨,你與楊司戶交厚,助他便是——他既有錢,應當要買地置業,舉手之勞對他卻是好事,有甚么不值當的?”
而后他才說:“我家大人在渭州,舉動都有人盯著,我若還他人情,只怕倒給他添許多麻煩,平康不有這個作難。若是,”他輕笑一聲道,“若是連太醫局的都束手無策的事,他有但凡一點法子,我倒是要好生感謝他,此刻卻不著急——我在渭州須多留幾日,他等要去修筑城墻,我且看他還有什么法子求生。”
姚平康哈一聲笑道:“那廝可是個懷揣十數萬大錢的人。”
“他若只是那般本事,我可要小瞧他了。且看來日,快把這賊人,都帶回去見大人,這番看那憲司的有甚么話說,直娘賊,總是不信西賊以在臥榻之側矣!”折彥質捶手怒道。
姚平康又哈一聲笑,正色道:“仲古既是來追那王小乙的,只怕須早些回去罷?”
“你這廝只是會打架,我這么快帶了人回去,那些禁軍將領怎生看我?皇城司那些潑才多日未追趕上,我若這般輕易得手,他等又怎生看我?卻怕不要懷疑大人‘密不透風’。”折彥質說著又憤恨起來。
姚平康也不好再說寬慰的話。
折家被朝廷那幫鳥人謂之“把個渭州經營得密不透風”,他們姚家何嘗又不是這樣?
只是他知曉王小乙的名頭,有心要為王小乙講些好話。
那是個人才,若是在西軍中當個軍器監的行走也不難。
姚平康靈機一動,他得知李寇竟是個猛虎,便想試一試他。
果真是個人才,不定往后還有并肩作戰的機會。
“咱們關西諸路的子弟,怎可不相互提挈?”姚平康心里畢竟有慚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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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本粗疏,涇原路一小校矣,陛下不以臣輕,渭州往事之不咎,遷都近事之不責,小人詆毀不為意,安可不報之以肝腦涂地?臣請死戰,以慰寬之容之。”
——姚平康《請戰南偽朝書》
“三原伯者,毅勇之將,不慮敗,但有戰,必披堅執銳、聞鼓而進,本有久隨侍帝之功,竟落諸將之后,終不得悟用兵之道,然毅勇者,出其右少矣,不過十數之多。”
——《國書·列傳·三原伯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