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拱手道:“鈐轄要個說話的,我也只是陪鈐轄說話。”
他又看呼延灼盯著他看,便也向他拱拱手。
據說這人是在抗擊金兵的時候戰死的,若真如此那也該敬佩他。
呼延灼略微點頭,轉過身去和藹問道:“妹子要做甚么營生?不若且去環洲,兄長不日怕要調赴汝州,到時離得遠了,怕你又被腌臜潑才欺負。”
馬氏道:“表兄救濟不得一世的,小妹自在渭州落腳,但凡有一碗飯,想也不至于無路可走。待過些時日,小妹定去拜訪兄長嫂嫂。”
呼延灼沉吟著又不放心,只好說:“有甚么難處,可要來信告訴一聲。”
他這番話也情真意切,只是這人水潑不進,他明知調離之后馬氏怕是要吃些苦頭的,畢竟外人哪里有自己人照顧得好,但他要把這話說出來,這便有悄無聲息不教王氏知道的威懾。
只不過那楊可世勸道:“呼延兄把俺們放在哪里去了?此前不知,若非自家妹子教那些腌臜潑才欺負得狠了,咱們才得知那是自家妹子,若不然,早打殺那幫潑才——便是有甚么官人托庇又怎地?這天下總歸是要講一個‘理’是不是?你且放心,片刻回去,俺叫渾家去看過了,三五日去陪著說些話,放著灑家腰里一口刀在,西賊多少強似那潑才們的好漢,也不知殺了幾千幾萬,他要敢強橫,俺們先燒了他的狗窩。”
那群武將一時都聒噪起來,紛紛拍著胸膛道:“燒他的狗窩去了!”
這是折可適給的一個保證。
他見王氏一門歡天喜地先退了,思索片刻道:“仲古,問案之前,你且先來見了你馬家的妹子,為父死了你們也該多走動才是。”
折彥質忙低眉順眼走出去,先受馬氏略微一拜,而后才說:“手握那煩心事,也要多看些齷齪,妹子先將養歇息一陣,方便時去京師游玩,為兄叫你嫂嫂帶你,先去見姨母,再見大嫂侄兒,不定山后馬家在京師也有人,終歸是一家子,見了面才好說貼心話。”
馬氏道:“依兄長安排。”
李寇心里好笑,好好一個公堂竟成了認親的。
笑吟吟看著的種師中忽然又說:“種家與馬家并無往來,然祖上征戰北漢時,種家也是呼延氏的同袍,有此一樁交情在,縱然渭州不得安身,賢侄女要去環洲也好,要去秦州也罷,便是去鄜州,那也有的是照料的,不必懼怕,暫且就在渭州住下,看哪個潑皮敢尋釁,我是個喜愛管事的人,多的是工夫與人周旋,總不至于有公道在此,官家面前也分辨不得罷?”
馬氏謝道:“世叔安排的是。”
她清麗的臉上有一些笑容,道:“我有臨街的房,又有足夠的糧食,過些天天氣暖和了,開一個典當鋪也便能安穩度日,真是有難處,自然要求世伯、世叔,各位兄長救濟。”
說完她要退下公堂,看她精神似已身心俱疲。
李寇忽道:“姑娘請留步——”
姚平康撓頭道:“你這小子又要做什么?賣糧也不該找馬家妹子啊。”
李寇心道,若不趁著這機會,把那玻璃杯拿出來,往后少得了你們這些當官的訛詐勒索?
別人許是不會公然巧取豪奪的,那爨同知一伙可不會客氣。
小妹曾告訴他,古代有“滅門的縣令,抄家的刺史”,那都是心狠手黑的人,倘若到時他們一個個都來要,他總不能提大槍先一槍一個都結果了吧?
今日便將這罐頭瓶子拿一些出來,既是助馬娘子一把,也是提前了結他一個禍端。
有二三十個于他無用的玻璃瓶,換大錢藏在身上才保險。
何況,他此時已知張大戶占了他天下的便宜。
這怎么能不報復回去呢?
他要拍賣那些罐頭瓶子——于他是尋常物品旁人可稀罕得很,那便蹭一下馬姑娘與渭州乃至涇原路武將建立了親戚關系的流量,多換些大錢來才最有用。
這廝誠然不是個好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