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康索性抄起勺子又撈一大碗臊子,這廝聰明但嘴巴歹毒得很。
吃他的便是正好解這心頭的煩躁。
李寇袖手道:“小弟看來折經略職位穩若泰山!”
哦?
曲雋連忙請教,李寇豎起三根手指講三個道理。
他說:“其一,無論蔡京還是張康國,他們要的是一頭匍匐在他們身側的猛虎,國朝以文人治天下的,有西軍在一側相位更加穩固,因此他們必不讓西軍生亂,亂則為政敵大加分數;其二,西軍自成體系不同于京師的禁軍部隊,蔡京也好張康國也好,他們是來謀求合作尋求支持,西軍靈魂將校聚集于渭州,足以令那兩個大人物忌憚,他們必然要拿出好處來,于西軍而言,劉法守熙河路鎮壓吐蕃諸部,小種鎮守秦州策應對吐蕃諸部的鎮壓,大種鎮守慶州與渭州形成對峙,而那位劉仲武嘛,他是深入吐蕃諸部的主將,要依靠將門才能坐得安穩。由此,折經略既不能進中樞擔任樞密副使,換到別的地方也不足相比鎮守渭州,如此,將門利益最能得到保證,蔡張爭雄西軍則要保證核心利益,誰能保證西軍的核心利益,誰就得到西軍的支持。”
姚平康聽著連連點頭,他家的人也是這樣以為。
李寇道:“然而,要達到這一點,便有了第三個問題。”
曲雋聽得入神連忙請教:“何?”
“助張驅蔡,或坐視蔡驅張,必然離不開內廷里勾當,內廷者何人?”李寇問。
那兩人異口同聲嘆道:“原來這里還有童貫那廝的事啊?”
“我打聽過這個張康國,清流爾,他恐怕打不過蔡京。”李寇看這兩個一眼正色警告道,“經略使你二人彈壓流民,一為上月故事,二為教你們遠離紛爭,只怕你二人手中多有蔡、張掌握的小尾巴,他們會借此殺雞駭猴警告西軍將校,況且蔡京何人也?為相多年手握臺官日久,他只怕要與西軍將軍世家較量,借此壓低西軍將門的要價,你們可不要此事冒出去給那廝當個駭猴子的無辜雞啊。”
這讓曲雋很是不忿。
他倒是看好張康國,畢竟那是圣眷正隆的樞密副使。
“張康國不是蔡京的對手,他是個讀書人,清流,依靠黨爭起家,又依靠皇帝進樞密院的,皇帝又是個……蔡京與童貫,張康國與童貫,還有一個楊戩,你們覺著哪三個關系更近?我只擔憂蔡京要打擊張康國,正拿他與西軍的往來交易作為靶子。”李寇道。
其實,他看好蔡京正是因為他知道這個歷史中的大奸賊一路為相到了靖康之恥前夕了。
何況《水滸傳》里也說了,蔡京在水泊中草莽造反時還是宰相。
再者,李寇這時日里請教馬姑娘可得了不少朝廷官員履歷。
張康國一介書生生性軟弱,他主政朝廷也沿用蔡京的執政理念。
這樣的人怎能是蔡京的對手和強敵?
曲雋依然對李寇質疑,他總覺著張康國比蔡京對西軍好一些。
“弱者思維,折經略他們要像二哥這么想,西軍早已被那些達官貴人拆分殆盡。”李寇警告,“斗爭歷來都是這么殘酷,二哥以為張康國待西軍好,難道也會以為文人待西軍好,天子待西軍十分信任的嗎?他們眼里只有你死我活何曾有過感情薄厚?我看經略使以你二人為城頭巡檢十分得當,這是利益的取舍不是遠遠看到感受到的感情遠近。”
姚平康嘟囔:“俺不喜蔡京。”
他不是討厭蔡京,而是不敢說厭惡皇帝。
李寇道:“當好你們的差事,其余事情那是大人物們的抉擇,我與二位哥哥說這些話,也是你們雖有利益取舍,畢竟心有天真爛漫情感遠近,否則這些話我寧可忍著也不會說來。”
那兩個相顧無言彼此嘆氣。
他們還當最近總是念叨要重審老卒之案惹怒了折可適了呢。
“大郎安寨之后,一月須留幾日,咱們好生吃酒——你小子不吃酒,俺們吃你的酒便是了。”姚平康憤憤不平有些郁悶地道。
正說著便見有數騎自東邊逶迤而來,護著一輛蔥油小車徐徐進入視野。
那是打京師來的大人物吧?
李寇手搭涼棚看了兩眼,看到的卻是車后席卷而來的烏云。
轟——
霹靂自東方駕云來,一場雷霆之下的春雨極快降落渭州亟待甘霖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