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說得很好。”忽然,街巷盡頭有人拊掌笑道。
李寇視之,張泰寬袍大袖徐徐而來。
張泰道:“人有善心很難,有勸人向善心更難,你這小子,面冷心善,很好。”
李寇忙起身拱手:“張師安好。”
那對父子又驚又喜連忙起來站在一邊,更夫局促地不知怎么招呼。
倒是那小子很機靈地躬身到地:“張教授安好!”
張泰笑道:“老夫很好,今日本便很好,遇到三個善人,當然更好——大郎,你這面,我今日當食三份!”
李寇喜愛這老先生的豪邁,便笑道:“張師何不就一份涼皮,再嘗一頓肉夾饃?”
張泰大笑道:“大郎是要老夫廣而告之你這小攤又出新吃食么?”
他不客氣在板凳上坐下,笑吟吟看著那小子,贊道:“老夫見過只恨不生在富貴人家的娃娃,你這孩子倒是很少遇到。你是縣學哪一舍?”
那孩子正色道:“學生在縣學中舍上齋——張教授,這是學生父親。”
張泰笑道:“很好,你很好。”
那孩子面色稍稍有些不忿。
李寇笑道:“小子不可無禮,張師敬你后生小子敬愛父母,你若方才只顧著與張師套近乎了,他可要瞧不起你了。他一個你很好,可是贊你父母教養你成才,那是最難得的夸贊。”
那對父子驚喜至極,倒是張泰手指李寇笑罵一句“果然是個聰明小子”。
他這段日子常與李寇說話,三五日便來吃一頓面食。
這幾日,李寇已免了張泰的伙食費。
他瞧得出來人家是看他童叟無欺,多帶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吃他的面。
一大碗面條,三份炒了一下的涼皮,李寇又趕制了幾分肉夾饃。
張泰奇道:“大郎不怕虧本?”
李寇道:“這位長者是能教我耕種的,他家的夫人是能教我過活的,我問他們學本事,本身便是我占了便宜。”他微笑看著那孩子道,“何況,這孩子不以出身埋怨父母,懂得勤學上進才能改變命運,我很喜歡,我如今有些積蓄,能幫他們一點,幫人,自家也收獲欣喜,所謂贈人桃李,手留余香,總體來算我可是大賺特賺。”
他將吃的大半放在更夫手邊,叮囑:“體弱乃是少肉,便是我說的營養不良,吃飯記著定要細嚼慢咽,每日多曬一會太陽,多走動一些,身體自然康復。”
他又將幾個肉夾饃放在干荷葉里,又包一份涼皮塞在孩子書包。
李寇正色道:“小小年紀,明白不欠人家很多,那是很好的。但若在長成過程里拒絕善意的支持,那也大大不該。晌午人家吃飯,你也不能餓著,記著多打一點開水,若我不在外頭,便吃飽喝足多走動片刻,再歇息一會。”
孩子仰著臉蛋很鄭重地道:“大兄贈與的,將來阿弟一定還給窮人。”
李寇哈哈大笑摸摸孩子的腦勺,便不再多管這些。
孩子很快吃飽喝足帶著吃的即可進了學校,李寇看著更夫站在路邊一直看著直到看不見了背影才心滿意足地嘿然笑兩聲轉過身。
“沒話,沒話。”李寇知道他又要千恩萬謝,便要求,“我只一事相求——吃飽喝足養好身體,來日方長有的是好日子。”
更夫便不多說,只是他吃飽了卻未當即離開。
他似乎有什么話要與李寇講。
張泰唏哩呼嚕吃飽,想了下他問李寇明日作甚。
“若無事,你陪著馬家姑娘,到我家里來,我家女公子要歸寧嘍。”張泰笑道。
李寇喜道:“原來是這樣,好,我正被馬姑娘敲詐出一道好手藝菜,明日請張師一嘗。”
張泰不知想到什么竟啞然失笑,手指點著李寇起身撂下一句“老夫也不知白吃你多少才能吃醒個傻小子”便進了州學了。
李寇很是不解,這老先生有話不能明說?
更夫拉了他一下,低聲問了句“大郎何以稱張師”。
李寇奇道:“老先生嫌我一直叫他先生很生分,便叫我稱他張師——是了,那日見者甚多,他們驚呼甚?”
在他看來張師便是張老師這個稱呼啊。
更夫嘆道:“大郎莫嫌小人多嘴,張教授既許以張師之稱,便是視大郎為親傳弟子!”
哈?
李寇愕然半晌不知所言。
不是說好要束脩之類的嗎?
這老先生怎地如此隨意?
更夫忍俊不禁夾著家伙事急忙回家,搖著頭只笑道:“大郎是個善人只是善得有些過頭!”
還旁人甚多驚呼甚哩!
這怕不會是個傻子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