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已經進入了第三輪,凌曦拿起溫熱的濕毛巾擦了擦眼角。發現最近幾天確實有些疲乏。眼屎都多了起來,不由苦笑著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再細細去看那些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學生,心想連自己這做考官的都如此辛苦,這些學生只怕更是可憐。
今日是春闈會試的最后一天,凌曦已經在禮部二衙的考院內呆了好幾天,雖然家中時常送些醒神的東西和吃食過來,但身體和精神也已經疲乏到了極點。
時已入夜,考生們漸漸離開了禮部考院,經歷數日折磨,眾人早已是委頓不堪,呵欠連天,渾身酸臭,一臉惘然。還剩下一些筆頭慢的學生猶在伏案咬筆,又有一些學生卻是燈下和衣睡著,還沒有到時間,自然也沒有考官去管他。
禮部之側銅駝巷中忽然響起一聲鑼,鑼聲清脆,似乎要喚醒籠蓋在京都上空的夜色。
“時辰到,各學子住筆。”
隨著一聲喝,禮部下屬官吏們開始清場,將那些猶自抓著毛筆不放的學生將院外趕去。有位至少有四十多歲地考生,頭發已經花白了,試卷卻還沒有做完,哭嚎著死不肯離開自己地書案,結果最后慘被幾位監察院的吏員生生架了出去。
良久之后,眾人似乎還能聽到那位考生嚶嚶切切,鬼哭一般地難聽聲音,在禮部考院之外回蕩著。
凌曦嘆了一口氣,心里卻沒有什么同情,這個世界也好,那個世界也好,都是一樣的,你能夠做什么,適合做什么,其實是全看你自己的努力罷了。并非凌曦是個冷漠無情之人,只是對于他來說,凌曦能做的只能讓這些學子們公平公正的會試結束。
春闈結束當夜,便要馬上封卷,這是凌曦的職司,而總裁官與兩位座師兩位提調,都是高坐堂中,也不敢離開,全等著凌曦領著人完成糊名抄錄這兩道手續,然后才能封卷畫押。
明燭大亮,整個禮部二衙里一片繁忙景象,外間是數十位老吏在分割試卷,分類整理,另一個小房間里,則是凌曦一面揉著太陽穴,一面看著兩位禮部的官員在進行糊名。心中則是暗道,早知道那日就不應該在大殿上耍帥。
一夜忙碌,能夠決定無數士子人生的春闈終于劃上了一個休止符號。諸多官員揉著發困的雙眼,聚在了正廳之中,聽著本次春闈地總裁官,禮部尚書郭攸之大人訓話。
一番毫無新意的說辭,為國取材的謊話之后,郭攸之有些困頓地揮手讓諸位下層官吏散了。
凌曦終于離開了這個臭氣薰天的考院,院門口早有范府地馬車等著了凌曦回府。
……
誰知道,剛剛回府,凌曦就被范建拉到了書房。
范建坐了下來,那張嚴整地面容卻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冷冷地厲聲喝道。
“曦兒,我一直以為你很懂事,但科場之事,其中關聯何其繁復,你怎么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凌曦嚴肅道。
“我知道,但我希望這慶國人民能像鑒察院外的墓碑中葉輕眉所說一樣。”
司南伯范建心中一驚,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婿,他沒想到凌曦會去看葉輕眉的墓碑文,還相信上面說的,半晌之后嘆了口氣。
“這件事就算了,但以后你要知道,不論什么地方,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京都官場更是這樣,官中有清官有貪官,臣中有讒臣有諍臣,這是涇渭分明的兩條路,曦兒,你要走那條路。”